小聖比是殘酷的。
在第一日的預選之中,原本多達萬餘的參賽者被一批又一批的刷下,其中有的黯然離開會場;有的留在凡臺周邊,觀察投影在周邊的,聖比空間內的戰鬥;也有的尚在凡臺之上失魂落魄,似是遭受了什麼重大打擊,甚至還有人當場發飆,認爲小聖比太不公平……
預選賽的篩選很是簡單粗暴,就是將所有參賽者進行一對一的無盡亂鬥,遇到了什麼對手,究竟要打上幾場,這些參賽者都無從知曉,最終能夠走到多遠,全憑運氣與實力,直到小聖比空間內留下的人數達到競爭前三甲的人數爲止。
而這個數字,歷來是五百一十二人,從古至今,從未變過。
也只有這些年輕一輩中的精英,能夠真正入觀禮臺上衆強者的眼,剩下的人,再不甘心,也只得認命,痛定思痛,三年後換個地方再來——如果那時候還在能參與小聖比的年齡之內的話。
而在實際的操作中,運氣反而更加重要一些。
似是江月白的運氣就出乎意料的好,一路過關斬將下來,竟沒有遇到一個靈臺境的對手,亦沒有真正的名家子弟,而運氣稍微差些的,或有着強悍的實力,卻在一開始就遇到了比自己更加強悍的人,結果草草出局,也沒個地方說理;或在前行路上遭遇強敵,消耗極大,還沒有緩過來就遇到了下一個敵人,於是在修爲境界原本相差較大的情況下落敗。而相對的,有人因爲與對手纏鬥許久,難分高下,打的曠日持久,反而相對遇到了更少的對手,有人更是靠着撿漏那些被消耗到幾乎沒有氣力再戰的同輩強者繼續走下去……
總而言之,這就是一場沒有公平可言的比賽。那許多被踢出局的修行者哀嘆,也確實有他們的理由。
畢竟在最理想的狀態下,一個人只要贏一場,然後一直撿屍,就能苟到最後。他們在出局之後對規則思索許久,都忍不住將思路投到了這樣的理想狀態裏,於是心中愈發的不平衡。
可他們再鬧騰,也不敢在凡臺之上,西風域主眼皮子底下鬧騰。
而且,從始至終,都沒有人附和他們的話語。
畢竟,無論大聖比還是小聖比,從來都是這麼不公平。
天下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
在某些時候,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若是當年與天魔交戰可以隨意挑選對手強弱,對手也不會趁火打劫,上古時代便不會有那麼多無名的英烈。
小聖比的規則或許一直不公平,但有一點,還是相當公平。
若沒有長遠的眼光,足夠的實力,不錯的運氣,絕對無法堅持走完這條未知長度的艱險長路。
而留下的五百一十二人中,大都是這一屆年輕修行者中的真正強者,至於是璞玉還是凡石,觀禮臺上的大人物們自會有判斷。
……
當聖比空間逐漸隱沒,最終站到最後的五百一十二人盡數
聚集在凡臺上時,西風烈的目光快速的掃了一圈,面色似有些不好看。
這一屆的小聖比中,持有代表西聖域令牌的人,大抵只有總數的一半。
這個比例看似不小,實際對西聖域來說已是極低。
要知道,這一屆的小聖比,西聖域着重保護了自己的顏面,外放的白玉令牌不過總數的三成,西聖域的五大宗門都派出了宗內年輕強者中的翹楚,而那些通過各種手段收回再賣出的白玉令牌,也都刻着西聖域的烙印,就是這樣的情況,外來四域的年輕修行者依舊佔據了半壁江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這可以是小事,也可以不是小事。
畢竟在某種程度上,西聖域如今的年輕一輩不濟,有他當年將整個西聖域翻了個底朝天的因果在。
西風烈暫時將其當作一件可有可無的事,勉勵了在場的年輕修行者幾句,便宣佈了這預選賽的結束。
預選賽中,運氣佔了很大的一部分,但在接下來的排位賽中,運氣能做到的將十分有限,真正能夠幫助他們走的更遠的,只有他們本身的實力。
相比於周圍的同齡人,江月白顯得冷靜許多,在他眼中,這場足以稱得上魚躍龍門的小聖比,含金量固然足夠,但早已不在他的眼中。
他一直注意着西風烈乃至觀禮臺上強者們的目光。
與先前一般,除了荀日照,其餘的那些大人物的目光,沒有一道投向他,甚至沒有哪怕那麼一點點的注意。說來好笑,荀日照在觀禮臺上的地位儼然只在西風烈之下,然而只有他的注視,對江月白來說最爲無用。
看來,自己那一拳敗一人的壯舉,還真沒有被他們看到,或許,之後的排位賽上,自己得多出些風頭,才能將那邱裕的目光吸引過來。
不過,江月白很清楚,當他暫時放棄自己的修行根基武神訣,自廢常用的數門氣功之後,戰鬥力究竟縮水到了怎樣的程度。
在這個年齡能夠修到靈臺境的,絕對不會是沒有受過正經修行指導的庸才,他們大都有着高於同齡人的背景,也擁有着真正稱得上優秀的天賦,面對這些人,他無法報以輕視,唯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正經面對。
西聖域五大宗門的精英弟子,豪強大族的優秀後生,來自其餘四域的年輕俊彥,他可能面對的強敵,還有許多。
但他自信,憑一腔膽氣,一身底蘊,已足以應對一切。
不是盲目自信,只是底氣使然。
或者說,哪怕心中無底,他也會全力前行,因爲他向來如此。
……
初原城的熱鬧並沒有因爲幾天的沸騰而停歇,相反的,自今日預選賽之後,初原城纔有了真正的夜晚。
燈火通明,照徹黑夜,這一夜的初原城,完全可以以“火樹銀花不夜天”來形容,民衆在歡騰,年輕的修行者們亦在歡騰,這樣的熱鬧場面,比之年節猶有過之,
彷彿整座城的人,都忘卻了睡眠。
這種時候,城主府的應對便顯得極爲關鍵,他們一面維持着大街小巷的秩序,一面運用城主府中早已準備好的大量隔音陣法護住城內所有住宅,保證需要正常休息的平民的夜間清淨,還需監察四周,確保第二日小聖比時的安全……在整座城市都在歡鬧時,這些城主府的兵士沉默的遊移在熱鬧之外,以完備的措施杜絕可能發生的一切危險。按道理說,西聖域時隔十五年才舉辦了小聖比,大聖比亦需再過數年纔會輪到,初原城第一次主辦如此大事,難免有些疏漏,但這一次卻將一切管理的井井有條,初原城城主的能力可見一斑。
正是有了他們的日夜守護,纔有這麼一場盛大的小聖比,這樣歡騰的不眠之夜。
而江月白領着寒蘊水,正沐浴在這片歡騰之中。
今夜城中的酒樓,幾乎都被那些通過了預選賽的年輕俊彥們包場,自五湖四海匯聚於此的年輕修行者們齊聚一堂,大都爲這些名副其實的驕子送上誠摯的祝福,同時痛定思痛,開始思索自己在小聖比後的未來,而那些驕子也展現着各自的風格,但大體上都會得意的展望未來。
若是在小聖比開幕之前,這些司空見慣的聚會中,還沒有這等不算隱蔽的分明等級,可現在,通過預選賽的,有機會入天下頂尖的那些大人物的眼,興許便能一步登天,而在預選賽中落敗的人,已與整個小聖比無緣,不得不尋覓其他門路,兩者現在的差距,已然轉化爲未來的落差。
一步的落後,興許就是一輩子的落後,在小聖比這等風雲際會的場合更是如此,當今天下,無論三君還是劍神,抑或其他爲天下所知的頂尖強者,都是這般步步爭先,最終走上巔峯。
在人們看來,那些有資格主辦宴會的年輕強者,或許便是未來的一方棟樑。
江月白微笑着看着遍佈全城的宴席,心中不以爲意。
實際上,他也有擺宴席的資格。
他可以在腰間再掛出白玉令牌,如此便能彰顯自己的身份,令得不少人追捧或是質疑。但他更想要個輕鬆自在,於是將令牌雪藏,與寒蘊水兩人漫步城中,喫喝玩樂,好不快活。
他也知道,有一個人與寒蘊水一般,也看到了他的想法。
在夜市的某個小攤買了些喫食,二人一轉頭,就看到了簡裝出行,甚至還遮了面的荀日照。
於是江月白上前打了個招呼,將手中肉串分了他幾根,一副“拿去,莫跟哥哥客氣”的爽快模樣。
在他眼中,荀日照是個不錯的朋友,既然對方都沒將話題引到三家爭位之中,自己也沒必要糾結對方的身份。
他看人,順不順眼是最重要的,其他都得往後稍稍。
而且,不同於上一次,這一次,他明確感受到了那位福伯的氣息。
估計看到這一幕,這位荀家的老僕人,應該氣得不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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