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帥說這次比武大會,我們天師道必敗無疑,我們四人都非常擔心。
「羽黑流的人,真的有那麼強嗎?」徐道覆問道。
「依我們看來,除難波太夫和作為年青代表的竹中杏子不說,其餘三人的功力最強應是大弟子籐原信康,難波三成僅遜半籌,而大谷和男居末。」盧帥分析道。「而我們這邊,我對陣籐原,勝算頂多只是六成。趙豐師叔的實力,恐怕略有不及難波三成,而道覆進步雖快,但目前要勝過大谷和男,卻是十分困難。」
「我自問是不可能勝過竹中小姐,若是沒有猜錯,她應是風屬性的,正好尅制我的土屬性。」詩詩說道。「要不要換上小非代替我試試?」
「我還差得遠啊!比武場上,對方一開始便會全力以赴,我可能連三招都捱不住的。」我連忙推辭道,因為我也沒有信心能勝過杏子,更不願意對她出手。
「出戰的人員名單已經公開了,不可以臨時換人的。」盧帥搖頭道。「即使我和天師都取勝了,在我們教內也找不到可以勝過難波三成的人。我們肯定最少會有三場落敗,萬一我判斷出錯,甚至在天師出戰前已連敗四場。」
正當大家都擔憂之際,我忽然想起從前聽過田忌賽馬的故事。
「如果盧帥對付難波三成,趙豐師叔對付大谷胖子,這樣的取勝機會大嗎?」我問道。
「那都最少有七、八成勝算,但他們最強的大弟子要由誰……」盧帥頓了一頓,才猜到我的意思,續道:「啊!我懂了,這是戰國時孫臏的『下駟對上駟』之法!」
「對啊,這樣即使我和詩詩落敗,盧帥和趙師叔取勝的機會卻極高。」徐道覆說道。「這樣二勝二負,最後便交由天師和難波太夫決定勝負了。」
「最後的大將之戰,二人該是旗鼓相當的。即使略有高下,最後應該會同意以和局論。」盧帥說道。「這樣就可以不傷和氣,皆大歡喜了。」
「不過,真不好意思啊,道覆兄!」我有點尷尬道。「把你當作下駟,還要讓你面對更強的對手。」
「沒關係啊,反正我本來就不可能取勝,能有機會挑戰那籐原信康,對我的得益或許會更大呢!」徐道覆微笑道。「不過,我這一年來,為了能出席這比武大會日夜苦練,這次就算輸也要輸得精彩,絕不能讓天師道蒙羞的!」
「那麼,我馬上去找天師談談這個安排!」盧帥站了起來,說道:「他正跟趙師叔一起,在演武廳特訓中。」
「請讓我一起前往吧。」徐道覆說道。
「我也要去!」詩詩看到我也準備動身,轉身跟我說道:「小非,你不准去,因為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留下。」
正當我摸不著頭腦之時,便聽到方鈴笑道:「謝謝師姐幫忙!」
看來我跟杏子偷偷約會之事,已是人盡皆知,而嚴刑拷問,也在劫難逃了。
************
終於到了比武大會的日子。
我們天師道的人都早早起來,用過早飯後,就各司其職,準備迎接來自四方八面的賓客。
因為詩詩需要備戰,平日由她負責在大門外招待客人的工作,就交由我和梁本師兄等人負責。
今天預計會有成千上萬的觀眾圍觀,徐州太守調派了一些兵員來幫忙指揮人流,也在我們分觀不遠處,清空了一大片土地,搭建了我們比武用的擂臺。
這擂臺大約有三尺高,三十尺乘三十尺的大小,以沙土建造,上面舖有石磚,相當結實。
因為前世的我是在地盤工作,對瓷磚有點認識。這些以土製的石磚,早在公元前二千多年,在古埃及的金字塔就已經出現了。
擂臺旁的兩邊,設有雙方參戰人員的休息室。而休息室上,則擺設了數層坐席,供身份較高的客人可以坐著欣賞。至於普通的觀眾們,就只能站在其他空曠處了。
雖然距離比武還有兩個時辰,不過人潮已經漸漸出現,不少人扶老攜幼,為了佔據好位置,已經提早在擂臺附近坐下了。
我看到梁本拿出了一本小冊子查看,原來這是早已準備好的貴賓名單。今天的主要客人包括徐州太守陶尚,冒險者分會會長倪超等人,還有些由朝廷派過來的人……
「小非!我們又見面喇!」一把熟悉的聲音叫道,我回頭一看,正是劉裕。
「劉大哥,你也來徐州了?」我親切地伸手跟他相握。「高先生和司馬先生有來嗎?」
東中郎將高素和軍師司馬紹,是劉裕軍中的得力助手,那次在建康的冒險者公會,劉大哥曾介紹給我認識。
想到不久後,天師道將會起兵叛亂,就算我不投靠朝廷,但跟他們打好一些關係總是好的。說不定在北府軍大獲全勝後,我需要請他們對天師道門人盡量手下留情。
「我本來就是徐州人士,既然知道有這等盛事舉行,自然是不能錯過了。」劉裕笑道。「不過劉牢之劉大人,就不批准高素和司馬紹請假了。」
和劉裕一同前來的共有十多人,大多都是年青人。但其中有一位老者,看起來該有七、八十歲,但精神矍鑠,雙目閃閃生輝,面色祥和中帶著一些威嚴,而且衣著端裝整齊,看來必定是個大人物。
「讓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草蘆書院的院長司馬昱先生,也是司馬紹兄的祖父。」劉裕看到我注視那位老者,說道:「司馬院長是三國時期,水鏡先生司馬徽的後人。」
「啊?司馬院長你好!久仰大名,今日有幸得見,乃在下的榮幸。」我恭敬地拱手說道,差點就想鞠躬拜下去了,不過這裡是天師道的地盤,我不能對丞相方面的人表現得太熱情。「司馬院長需要拜訪天師嗎?我可以代你通傳一聲。」
劉裕曾說過,丞相和書院的人,都在致力研究聖屬魔法,又編寫魔物圖鑑,希望提升冒險者的安全性,以及消滅魔物的效率等等,我覺得相比起天師道,這才是真正的為國為民,令人景仰啊!
何況,在得悉孫恩的真面目後,我對草蘆書院的人更有好感,恨不得轉投他們的門下。
「謝小兄弟不必客氣,我們實在是相逢恨晚啊!」司馬昱微笑道。「紹兒也對你讚譽有加,難得有此機會,我就冒昧來訪,也希望天師道的朋友們不要介意。我不敢打擾孫天師的準備功夫,待會觀看這場萬眾矚目的比武後,馬上就要北返了。」
一句相逢恨晚,說話得體,又語帶相關,自然是暗示未能在我加入天師道之前認識我,所以十分惋惜。這令我對這位慈祥的長輩,又添了幾分親切感。
「請問這些朋友們是……」我看到院長身後的同行者們,年齡由十歲到二十歲也有,但個個都儀表不凡,真氣盈溢,應該都是書院中人。
眾人之中,只有一個女生,年約十六、七歲,深紫色的長髮綁著一條側馬尾,長得機靈可愛,且笑容可掬,正好奇地四處張望。雖仍有些天真爛漫的稚嫩,卻又帶著高貴的氣質,而且杏色的長裙上,以針線繡上一雙色彩鮮豔的蝴蝶,舉止和儀態優雅大方,看來是大戶人家的女兒。
「他們是我書院裡的學生,都是資質聰慧,勤奮好學的人,所以我這次帶著他們前來,增長見識。」司馬昱說道。「將來若有機會,再一一介紹給你認識吧!」
「阿非,這裡訪客眾多,讓我先帶劉將軍、司馬院長進去大廳休息,再知會盧帥來拜會吧!」梁本師兄語氣平淡,似乎對朝廷的人沒甚麼好感,又續道:「不過大廳的坐位不多,恐怕……」
「阿朗,你帶著師弟妹們到擂臺附近休息吧!」司馬昱對一個年紀比較大的男弟子說道。「記得要以禮待人,不要引起爭執,也要好好照顧小如學妹啊。」
「院長放心,弟子明白了。」那個叫作阿朗的人回答道。
「小非,如果比武大會完結後有空的話,我們去喝喝酒,聊聊天吧!」劉裕無視其他天師道門人的目光,拍拍我肩膀說道。
「裕哥哥,我也可以跟著去嗎?」我尚未回應,便聽到那個叫作小如的女學生問道。
「不行,女兒家喝甚麼酒呢?」劉裕似乎跟她頗熟絡,毫不客氣的回應道。「何況你們在大會完結後,便要馬上回去了,哪有時間跟我們閒逛啊?」
只見小如沒有說話,卻扁起了咀,一副楚楚可憐,惹人心疼的模樣。
「等我下次回鄴城,再帶妳四處遊玩吧!」劉裕說罷,看到小如仍然不滿意的樣子,便投降道:「到時候妳要喝酒,我也陪妳好了。」
小如這才露出了甜蜜愉快的笑容,跟著阿朗和其他學長學弟,往擂臺的方向走去。
「上次承蒙劉大哥跟我講解魔物的特質,無私地分享獵殺過程,我們天師道才能在最低限度的損失下,成功消滅牠們。」我借機整理好思緒,回應道:「小弟還欠劉大哥一個人情,請讓我作東吧!」
劉裕大笑幾聲,知道我是故意找一個理由,跟其他天師道門人解釋,於是不再多言,跟司馬昱一起尾隨梁本進入分觀內。
正當我準備查看來賓名冊上還有哪些大人物還未到達,忽然感到一陣殺氣仿如實體般向我襲來,我整個人也頓時涼了半截。
我連忙轉身一看,只見一個四十來歲,濃眉大眼,方臉寬肩,身材高大的中年漢,雙手負在胸前,站在不遠處,惡狠狠的緊盯住我。
他身旁站著一名二十來歲的青年,身穿華麗服飾,相貌英偉,手拿著鐵扇輕搖,一副文武雙全的公子哥兒模樣。我以偵測分析查看,發現他年紀輕輕,功力卻非常深厚,幾乎可跟劉裕旗鼓相當,理應亦是一代豪傑。然而他的一雙眼睛充滿戾氣,陰險奸詐,一看就是心狠手辣,殘忍好色之輩。
而他們二人身後不遠處,站著十數個身穿軍服的人,相信是他們的下屬。
「那丫頭越來越漂亮,真想早點把她搶回來。」那青年色迷迷地往草蘆書院的小如望去,然後跟中年漢說道:「不過她遲早是我的人,為免打草驚蛇,我這就忍一忍吧!」
這青年雖然已壓低了的聲線,但仍難逃我異於常人的聽力。
看到身邊的中年漢沒有回答,那青年又問道:「馮先生,你在看甚麼啊?」
「六公子,那人就是謝非。」那姓馮的人,目光仍然沒有從我身上移開,續道:「亦即是天師道眾人所謂的『東方神子』了。」
若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應該是荊州軍的掌權者桓玄,和旗下三大高手之一的馮該。
我曾聽盧帥說過,荊州桓氏的領導者本來是在朝為官的桓溫,其野心極大,早已有篡位之意,然而在諸葛一族的壓制下,至死始終無法實行。
桓溫死後,因兒子們尚幼,朝中大司馬之職,交由其弟桓冲接任。而荊州軍則由其他族弟代為管理,及後由桓冲量才挑選,指定桓溫的六兒子桓玄成年後接手。
然而桓玄的狼子野心,比其父桓溫更大,於這五、六年間不斷招兵買馬,先把長江幫,兩湖幫等江湖幫派收歸其下,又把殷仲堪的益州軍,楊全期的南郡軍控制掌中,更得到東國五大高手之一,雲南南夷族巫師雲天澤的幫助,實力之強,確是勝於天師道。
而荊州軍中最著名的三大高手,是桓玄的五兄桓偉,以及卞範之跟馮該。這位姓馮的中年漢功力深厚,幾可跟盧帥旗鼓相當,必定就是馮該。而他口中的六公子,自然是在我原世界歷史中,曾一度篡位成功的桓玄了。
只見那桓玄的目光,不捨地離開小如,然後望向了我,慢慢的走了過來。
「我還以為能一劍斬殺魔物的東方神子,是甚麼三頭六臂的人物……」桓玄走到我的身前,像是鑑定物品般把我從頭到腳掃射一遍,續道:「原來只是個武功低微,浪得虛名的平庸之輩,天師道真讓人失望啊!」
我從竊聽孫恩和盧帥的密話中得知,荊州軍雖然跟天師道,以及北方的苻氏有互不侵犯、同時起義之約,但彼此不但不是盟友,更是新朝皇位的競爭對手。
而正如他們猜測,將來戰事一起,只要有人把我暗殺掉,天師道軍的民望急跌,可說是幾乎完蛋。特別是同在漢朝南方的荊州桓氏,說不定還能吸收天師道的兵力,所以那馮該才會惡狠狠的盯著我,把我視為獵物一樣。
看到桓玄毫不客氣地惡意挑釁,其他天師道的師兄們都同仇敵愾,站到了我的身後,準備以行動支持我的反擊。
「桓公子所說不錯,謝某剛入門不久,只習得天師道一點皮毛功夫而已,武藝更是不值一提。」我微笑回答道。我早就知道桓玄是個奸險小人,而且想到在原歷史中,他是被劉裕所斬殺,我也懶得跟這短命鬼計較。「歡迎兩位遠道而來,這裡地方淺窄,請入內堂休息一下吧!」
桓玄看我謙遜禮讓的樣子,似乎認為我是軟弱無能之輩,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反而是馮該從我鬆容不迫的態度,知道我並不懼怕他的殺氣,亦有不跟桓玄計較的胸襟,頓時對我重新評估。
「給我們一個房間,再叫你們的天師或是盧帥過來吧。」桓玄不再理會我,自行往分觀的大門走去,並說道:「我有要事跟他們商量,別讓我等太久啊!」
「桓公子,馮先生,請跟我來吧!」徐州分觀的伍師兄立即走了上去帶路,續道:「天師正在靜修,我會馬上請盧帥過去。」
馮該跟隨桓玄進去後,那十數名荊州兵,便自行往擂臺附近找尋觀戰的位置了。
接下來,還有各式各樣的來賓前來造訪,包括各大幫主,教派掌門,江湖俠士等等,當中不乏武功高強之輩,這次的比武大會,確實說得上是高手雲集。
「阿非,訪客已經來得七七八八了,你先休息一下吧!」梁本跟我說道。「待會比武時若有出現受傷,說不定還得靠你施展醫師咒術。」
「那好吧,謝謝梁師兄。」我伸一伸懶腰,回答道:「不過我想去擂臺那邊看看。」
剛才那些荊州兵,每一個都看似兇神惡殺,恃勢凌人之輩,我一直擔心他們會找麻煩,特別是對草蘆書院的學生們。
我絕對不是想多看看美貌的小如啊!
來到擂臺這邊,已經擠得幾乎水洩不通了,但經由工作人員通道,我可以直接到達座席這裡。這座席的設計,跟現代足球場相似,坐位也是從低至高排列,方便觀看比武賽事。
「啊!那就是東方神子謝非了!」「謝少俠,你好啊!」觀眾人群中傳來了一些叫喊聲。
畢竟我曾創造出起死回生的神跡,又常常在冒險者公會出入,也救治過一些受傷的居民,所以有不少人把我認了出來,也讓我有點飄飄然的感覺。我隨即向各聲音的來源,揮一揮手,以示歡迎。
因為那些荊州兵都穿著軍服,容易辨認,很快我便找到他們的位置。果然跟我的擔心一樣,他們竟然跟一個老婦人起了爭執!
「喂!你們想對這老人家做甚麼呢?」我馬上走前查看,但那老婦人已被他們推倒在地上,膝蓋也擦傷了。
「不關我們的事啊!是這老太婆往我們這邊擠過來,然後跌倒的。」其中一名荊州兵,怒氣冲冲的說道:「不信的話,你自己問她吧!」
「對……對啊,是老嫗站立不穩,一時間失去了平衡,撞到幾位軍爺的。」那老婦人看來是怕惹起爭執,趕緊道:「真的不關他們的事啊,少俠不用理會我!」
桓玄羞辱我,我可以不計較,但他們連老人家也不放過,真是欺人太甚!
我該如何替這老婦人討回公道,給荊州兵一點教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