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寒月明-第132章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聖女完全不爲所動，望着那蓮步婀娜的女性天魔，視線在其幾乎算不得什麼遮掩的骨甲上停留片刻，面紗下的俏臉通紅一片，應當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內心遭到衝擊過大所致。

只是雖然面上極不淡定，她出口的話語依然如北冥雪域常年飄落的風雪，於平淡間透着寒冷意味。

“好一齣調虎離山。”

無面饒有興致的道：“爲了躲避你們北冥王族的感知，我可是廢了不少功夫，只是這份好禮，似乎沒能嚇到你呢。”

聖女喟然道：“害怕可不能應對危險，更何況，終究是我算漏了一些事情。”

因爲江月白的緣故，她在進入洞穴後的探索過程中一直在留心周遭，當確認幽明村中的人乃至其他生物都非真正活物後，便已基本認同了江月白的觀點。

她來這幽明谷，只是因爲心蓮那隱隱約約的指引，聖女的巡禮基本上全靠一個緣法，既然心蓮指引至此，便不會有偏差。

在她看來，心蓮的盛放，應當是要她斬殺藏匿於此地的天魔，畢竟直到幽明谷內部的重重異象佐證着江月白的說法，她才真正相信竟然有天魔敢藏身於北聖域中，還通過幽明石“邀請”那許多人進來尋覓機緣。若此間一切已經維持了三年時間，北聖域的修行者中，有多少人已經沾染了魔氣？

但北聖域至今仍很和平，絲毫沒有天魔禍亂一方的事情發生，或許是沾染魔氣的人並不多，完全無法成氣候，或許是單純想要躲避他們北冥王族的視線，無論如何，只要將魔氣的根源剷除，剩下的一切都會好辦。

她素來是個不喜歡沾惹麻煩的人。

所以，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最好的解決麻煩的方式。

對於天魔來說，北冥王族無疑是最大的敵人，兩名北冥王族的女子深入幽明谷，不可能不遭到天魔窺伺。

她一直在等候對方的出手，只是沒有想到，在不知不覺間，幽明谷內的手段還是波及了北冥虹：她的先天仙氣純淨無暇，幾乎是毫無意外的被選爲聖女，承擔巡禮之職，但北冥虹不一樣，雖然與她同樣爲旁系出身，先天仙氣在純淨之中還帶着不少雜質，對毒性藥性的抵抗力遠不及她，又沒有袁人鳳擁有軒轅血脈的聖火護身，哪怕一直刻意抵禦着周邊霧氣的侵襲，當霧氣濃郁到一定程度，加上那天魔的一些手段，要她失去意識並非難事。

相比於自己，她現在更擔心北冥虹的狀態。

幽明谷內的許多人都已迷失，雖然有着純淨仙氣護體，天魔的手段應當傷不到她，可終究面臨着極大的危險。

這是她的疏漏，但更大程度上，還是經驗的淺薄。

在聖女巡禮之中，無論她還是北冥虹，都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除了袁人鳳這個扯不掉的麻煩，其他都是能避則避，優先保障一路遊玩的興致，今次遇上天魔，算是她們真正意義上面臨的重大危機，而在天魔近乎絕跡的北聖域，北冥王

族中人完全不會將除魔當作什麼困難之事，匯聚一道仙蓮砸一下，再強的天魔也得被純淨仙氣滅殺，至於其他，不會影響到北冥王族的，族裏老人都不會管。

現在，聖女便無奈發現，天魔完全不會等着她匯聚仙蓮將其砸死，而且還會用不同手段掣肘她的行動，正因那些霧氣詭異，她纔不敢隨意吸納天地靈力作爲仙蓮變的“養分”，縱然一直準備着凝聚仙蓮，時間上也難以重組，現在，她若要在無法吸納天地靈力的情況下花費長久時間匯聚仙蓮，便先得做好與這氣息強橫的天魔大戰一場的準備，在這個過程中，還得保護好北冥虹。

這的確很麻煩，麻煩到令她感覺到自己無從下手的地步。

但她在善於躲避麻煩之時，也一直都在學着解決麻煩。

就如一路上那些大都因容貌氣質引來的麻煩，若避不開，她就會以簡單而有效的方式，爭取在最短時間內將其解決，現在，也不例外。

“你以爲自己能喫定我？”

說話間，她一拍腰間劍鞘，那柄長劍自然出鞘，輕巧落於她手，其劍身修長而薄如蟬翼，閃爍玉石般的淡淡光澤，竟似完全能夠透過劍身看到其後的風景，落在旁人眼中，很難想象這樣一把似乎被人一掰就會斷折的劍，竟會是北冥王族聖女的佩劍。

無面面上一直掛着一抹如水波盪漾的嬌笑，當那柄劍真正出鞘之後，卻令她的笑意驟然僵硬，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忌憚。

這把劍看似沒有什麼殺傷力，可實際上，它的殺傷力從來不在劍鋒，而在發源於寶劍內部，縈繞劍身上的那縷劍氣。

劍氣不現鋒芒，唯有幻夢恬淡。

北冥王族自有獨到功法，族人所御用之本命法器亦多由雪域之中諸多寒屬寶物打製，由此與北冥寒氣完美契合，但聖女手中的這把劍只有她自己身上流露出的寒意，這道夢幻般的淡渺劍氣，纔是這把劍本身的力量。

所以這不可能是北冥王族的劍。

事實上，此劍是她從一位莫名其妙，神神叨叨的男子手中獲得，如果不是對方贈劍贈的誠懇，在瘋癲之餘毫無作僞意味，北冥虹早已替她出手將對方打發。

比起北冥雪域之中那許多可凝霜寒的寶劍，這把“沉夢”劍並沒有能夠媲美它們的品質，除了那一縷發源劍身之內的幻夢般的劍氣，它基本上就是一把外形欺詐性極強的寶劍，萬萬算不得神兵利器，但聖女一向認爲，這把她在機緣巧合之下獲得並認主的寶劍，是最適合她的劍。

北冥王族的寒冥劍法從來不是單純的殺人劍，這擁有一定程度剋制神念力量，而且輕重得當，易於流轉靈力仙氣的寶劍在她手中，正好能將北冥王族的劍道展現的淋漓盡致。

就像現在，哪怕需分心護持北冥虹，她依然有信心在這展露着不遜於仙階強橫威壓的天魔前單憑劍道撐上一段時間。

不過在此之前，她怎能不先送給對方一份大禮？

……

一朵寒冰凝

聚成的蓮花忽而在聖女身前顯現。

蓮分八瓣，每一瓣花瓣皆是晶瑩剔透，光華內斂，彷彿匯聚天地間的一切純淨，八瓣蓮側，一片較小玲瓏的突起分外顯眼，彷彿小荷才露尖尖角，透着盎然生機之餘，與周圍的一切完美契合，儼然冰蓮之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若是再給它一些時間，這一點細微凸起將成爲冰蓮的第九瓣花瓣，如此的仙蓮變，纔算是真正完美。

沒有與眼前的天魔客氣，在冰蓮顯現的那一瞬，她玉手淡然一揮，於是整朵冰蓮轟然綻放。

轟！

寒意如風雪般肆虐，與遮蔽天日的黑霧碰撞一處，嗤嗤聲響此起彼伏，其中似還夾雜惡鬼不甘的哀嚎。

仙蓮變以純淨仙氣爲根基引動，從來是天魔魔氣的剋星。

此刻仙蓮綻放，凜冽寒意如凌晨熹微晨光，要將周遭的黑暗徹底撕碎，還此地一個朗朗青天！

古往今來，北冥王族都從未懼怕過天魔，今日更不例外。

“不可能，你怎麼做到的！”

無面以手掩面，踉蹌後退，來自冰蓮爆發的聖潔寒霜不住轟在她充滿美感的嬌軀之上，留下道道冰藍傷痕，黑色魔血四下飛濺，將這一件絕美的藝術品劃得再無完美之感。

她唯一護住的，唯有此刻留在面上的那張絕美面龐。

那是她這些年蒐集的最完美的面孔，無論如何也不能受半點損傷。

可如果她放下掩蓋容顏的手，聖女很輕鬆就能發現，她現在的表情猙獰如羅剎惡鬼，雪白肌膚幾乎要被撕裂開去，縱然面孔本身再美麗，在這份猙獰之下都只剩下了恐怖，以及噁心。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對方居然還留了一手。

瀰漫在幽明谷中的靈霧，既是勾引無知小魚的誘餌，亦是對北冥王族功法最好的限制，北冥王族尤擅以本源仙氣引動天地靈力，當這天地靈力污濁時，縱有再好的根基也難以施展，如今暈倒的北冥虹，便是過度吸納靈霧的最好例證。

她一直在窺探着北冥家這兩名姑娘，對於北冥家仙蓮變，她有着充分的認知，十分清楚她們沒有能夠完全凝練純淨仙蓮變的機會，於是現在，她纔會讓魔猿去將那個貪花好色的軒轅氏少爺引走，自己親自出手解決來自北冥家的禍患，可現在，那仙蓮固然稍有殘缺，其中的靈力卻是完全的純淨，縱然是她的魔軀也難以抵擋。

霜雪肆虐間，無面步步後退，掌中黑霧凝集，儘可能保證魔氣對周邊的困鎖，這一刻，她眼中光芒一閃而逝，彷彿明白了一些事情，大笑出聲。

“清影無暇，心蓮化生，你是北冥家的聖女！”

聖女沒有回應她的話語。

仙蓮綻放之際，她已揮劍前衝，沉夢劍上霜雪凝聚，匯聚成一把純淨無暇的冰寒霜刃，對着不住後退的無面刺出。

仙蓮的力量，足以護住北冥虹一炷香時間。

一炷香之內，她當仗劍誅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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