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瓶0.999第九章～第十三章 誰是偷芒果的小賊
他有著一雙上挑的桃花眼，看起來多情又憂鬱，陳謹年緩緩走來，坐在樹根上。
他緊緊皺著眉頭，面容嚴肅，似是在思考什麼。
羅浩鈞慢慢靠近，但看他沒有要睡覺的樣子，於是對老爸投以求助的眼神。 「你再想想，你跟王文同是怎麼接觸上的，說不定不用等他睡覺啊！」 羅浩鈞摸了摸下巴，「我好像…還有碰到他的手，那我…。」
原本羅浩鈞要碰他的，但羅菲菲靠陳謹年的更近，沒等羅浩鈞說完，她就伸出手指戳了戳陳謹年。
不料，下一秒她就跑進陳謹年的腦海裡，羅菲菲緊張的整理了一下婆婆燒給她的衣衫，想讓自己看起來更仙氣一點。
沒想到陳謹年根本就沒關注到她，依然在腦海裡想著人生的規劃。
他想到跟自己同屆的學生，大部份都跑去考公職了，每天都在備考，有的甚至在台北火車站那裡租了小套房，還特意報考公職衝刺班。
有些同學剛畢業時就在等分發，等到感覺沒希望，就跟自己一樣去當兵，要不就去當普通的OA。
幸運被分發的，又覺得圖書館實在很無聊、乏味，而且薪水又少，所以其實都各有利弊。
陳謹年有一個夢想，他想做博物館的管理員，他喜歡歷史文物、喜歡那些文物的故事。
本來他大學畢業後是想考修復師職照的，他想當文明的守護者，但他並沒有跟父母開過口，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事。
不止是文物修復師薪水低廉，也有做這行是很難出師的緣故，陳謹年自己也相當清楚這點。
他又想到前幾天的博物館管理員面試，他禮貌的應對著面試官，將自己的家庭背景、學經歷都一一介紹，表現的積極、熱情。
那面試官只問了他三個問題，陳謹年就覺得自己沒戲了。
1.請問陳同學有過特殊的經驗嗎？例如：去國外實習過，或是有在美術館當過志工嗎？
2.那請問陳先生有任何對於美感，或是藝術方面，有過任何進修嗎？
3.陳先生有接觸過文創方面的產業嗎？像是文字、雕塑…等。
陳謹年當下感到自己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非常難堪。他硬著頭皮的解釋道，自己是來應徵博物館管理員的，有很強的分類能力。
不料那面試官輕笑，「分類能力有電腦就好了啊！陳先生可能不太懂，有時候我們也會接待國外的官員、大使、元首…等。
要是沒有基本的美感透析，圓融的公關社交，那可不行，畢竟也關乎國家門面，而且有時候我們也需要自己拍影片剪輯，做宣傳…等。
那可比圖書館複雜多了，還是…看陳先生願不願意再回學校進修。」
話都說到這，陳謹年哪還有不懂的，當下落慌而逃。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這時才發覺羅菲菲的存在。
羅菲菲有些尷尬，總覺得這樣好像有點侵犯他人的隱私，只能金雞獨立的站在那邊，裝作高人女神範。
她學著電視上看過的神佛，眼睛要閉不閉的說道。
「你要尋找能展現自我的領域，那才是你的人生舞台。
每個人都具有屬於自己的某種才能，改變你的活動範圍，換個生活圈，去認識一些不同的人，就能找到展現自我的所在。
或許，你的願意改變，本身就是一種才能的展現。」
陳謹年一副要笑不笑的臉，「小姐，如果妳不是穿的奇形怪狀的，還這樣眼要閉不閉的，會比較有說服力。」
第十章
羅菲菲瞬間就瞪大了眼，「我這是敦煌女神的造形好不好，有沒有眼光，而且這個是瑜伽姿勢，金雞獨立你懂不懂。
看你那樣，就知道又是一個單身魯蛇，活該你面試失敗。」
這時趙慧茹衝了過來，將羅菲菲的嘴給捂了起來。
「哎！不好意思啊！陳先生，菲菲從小就口無遮攔的，不要介意啊！」
陳謹年輕笑道，「不會的，只是菲菲看來是忘記我了，小時候還總喜歡來我們家偷摘芒果呢！
浩子呢？他怎麼沒出現？
這時羅菲菲掙脫開媽媽的手，啊～你是陳大哥，怎麼跟小時候差那麽多，你以前好黑的。」
陳謹年輕笑，「那是因為妳每年都是暑假的時候才回來啊！我剛幫家裡搬了水梨去賣，曬了好幾天的太陽，當然跟黑碳一樣。」
羅菲菲好奇的上前，還用手揮了揮，「咦～你不怕我們啊！」
趙慧茹反手拍了羅菲菲一下，「妳忘了陳哥哥小時候為什麼來我們家嗎？」
羅菲菲用食指戳了戳自己臉蛋，「哦！陳哥哥有陰陽眼，帶來給婆婆遮過，天靈不是蓋起來了嗎？」
陳謹年點點頭，「是啊！是蓋起來了，但這裡是妳們的地盤吧！要現身給我看也很容易。」
羅菲菲恍然大悟，「那陳哥哥煩惱的是家人還是求職啊？」
陳謹年長嘆一聲，「都有。」
趙慧茹想了想，「其實剛剛菲菲說的不錯，這種情況下，稍稍妥協然後換個環境，或許自己的想法也會跟著開擴。」
羅菲菲這次想的相當認真，尤其是知道面前的陳哥哥，是自己小時候打野芒果的那家大哥哥後，她便是真心的想幫助陳謹年。
「陳哥哥有什麼專長嗎？或是特別的技術啊～還是有什麼常常被別人注意到、稱讚的地方。」
陳謹年想了想，「我很喜歡做一些手工藝品，像是金屬線、鋁線編織，我會編十二生肖，還有仿古建築、金錢樹…等盆栽。」
他邊說邊拿出手機，給羅菲菲看他曾經的作品。
趙慧茹也凑了過來一起欣賞，「不錯啊！做的很精細，還維妙維肖的，有試著賣過嗎？」
陳謹年搖搖頭，「沒有，我也沒有管道賣，再說了，工藝品很難定價，沒有名氣定的太高沒人買，定的太低，又是我花時間精神弄出來的，別說賣，我自己也有點捨不得。」
羅菲菲抿起嘴唇，「那自媒體有試過嗎？就將你做這些工藝品的過程拍下來，自然就會吸引喜歡這些的同好。
也不一定要賣，就看緣份囉！我覺得可以先往這方面試試。」
陳謹年紅了一張臉，連脖頸都有些紅，「可是…我有點怕鏡頭，也不會剪輯影片。」
這時羅耀宗和羅浩鈞才又進來，他們原本是想偷偷看熱鬧的，進來後才發現是鄰居。
羅浩鈞拍了拍胸脯，道「這個簡單，我可以幫你，而且年哥臉可以不入鏡的啊！只拍手就好了。」
趙慧茹也說道，「回去好好跟你媽談談，她其實很疼你的，你小時候看見不乾淨的東西，晚上一宿一宿的哭鬧。
都是她背著你村頭、村尾的走，還跟人家討要百家布，親自給你縫的百福袋呢！
她只是觀念老了，這大半輩子都在這鄉下地方，自然沒法想那麽多，你好好跟她講。」
羅耀宗也搭腔，「是啊！你就先退一步，答應她先在家裡幫忙，等你自媒體做起來後，有成績了，你媽媽就不會反對你走這行了。」
第十一章
陳謹年點點頭，「那就麻煩浩子先幫幫我了。」
陳謹年回家後，羅菲菲感覺背後一熱便拿出她的魂瓶，有一點點染白，但並不明顯。
只是羅浩鈞，他是感覺被燙了一下，拿出的魂瓶就有明顯被染白的感覺。
「咦～難道這還有差。」
羅耀宗看了看魂瓶，「可能是幫助的程度吧！或是對方給你的感激不同，就是…特別感謝你的意思。」
羅菲菲嘟起嘴，「啊～那明明就是我先幫忙陳大哥的，怎麼會感激浩子比較多。」
趙慧茹也拿出魂瓶，「或許是浩子後續還會繼續幫忙吧！還是說…這跟人的好感有關。
一開始菲菲妳還罵人家來的。」
羅浩鈞捂嘴偷笑，「誰叫妳裝神弄鬼的。」
羅耀宗手摸了摸下巴，做思考狀，「那我們是不是要主動出擊比較好呢！」
「不行啊！白日我們只能待在大樹下。」趙慧茹道。
羅浩鈞想到什麼便說，「用黑傘吧！我看電影都是這樣演的。」
羅菲菲正要開口時，簡玉玫巍巍顫顫的又走了過來，放下了四個布娃娃，可一看就知道做的是誰。
簡玉玫坐在樹下自言自語道，「附在娃娃身上就能跟著苦主跑囉！但要人求才可跟著走啊！自己傻傻的跟，不是那回事。」
說完，簡玉玫又緩慢的走回雜貨店，就坐在藤木搖椅，輕輕的搖啊～搖，嘴裡哼著小調。
奴家上在梳妝樓， 彩樓面上有個明鏡台， 奴奴啊坐在來打扮啊 ～巧梳妝、 換衣裳 、愛來等哥來、 哪噯喲嘟喲～
趙慧茹撫著臉慧心一笑，「媽媽還是疼我的，從來都是我太任性，傷到她了。」
羅浩鈞第一個附在布娃娃身上，他動了動手腳，又做了幾個投籃動作。
「婆婆做的可精細了，很好活動。」
接著大家都進到自己的布娃娃，又爬進榕樹上方自然形成的樹洞裡。
隔天，陳謹年來到樹下，他拿著相機、三角架還有擋光板，他想問問浩子這些可以拿來拍視頻嗎？
陳謹年坐在樹下，突然，掉了一個布娃娃在他頭上。
「哎呦～年哥，有沒有砸疼你，不好意思啊！」
陳謹年將娃娃捧在手心，溫柔的笑著，「玉婆婆幫你做了身體啊！很可愛。」
羅浩鈞害羞的扭了扭身體，「沒有啦！我這樣子就能跟你回家了啊！不然你這樣不好拍的吧！」
陳謹年點點頭，便將浩子放在自己的襯衫口袋，「我跟媽媽講好了，早上會幫家裡的忙，下午就做手工藝品去賣，我沒和她說拍視頻的事。
講了她反而會很擔心，你看我準備這樣ok嗎？」
羅浩鈞看了看背包，裡面有除了相機、三角架、擋光板，還有銅線和鋁線，「年哥，你有打算會在視頻裡說話嗎？我覺得你的聲音很好聽，要不試試。
但這樣要再買一個麥克風，你覺得呢？」
陳謹年抬起頭，歪向一邊思考了一下，「你是說教學嗎？還是解釋呢？」
「都可以啊！看你。」
「先不要好了，我有點…。」
「沒關係！沒關係！我們先試一兩部影片再看吧！」
於是陳謹年便帶著浩子娃娃回家，到了家門口，大黃不停的衝他叫。
陳謹年便將娃娃拿出來，摸了摸大黃的頭說，「這是鄰居家的弟弟，你小時候見過他的，要當好朋友，不能咬他喔！」
只見大黃嗅了嗅娃娃，又咧開嘴笑了，好像認得浩子的味道一樣。
第十二章
羅浩鈞建議先從小東西開始做，一下子太長的影片，容易讓人沒耐心。
陳謹年想了想，「那我做個實心的小兔子，再做個簍空的皮皮蛙好了。」
於是羅浩鈞開始指導陳謹年如何取景、架設，接著便靜下來做著手工藝品。
羅浩鈞看了看年哥的工具箱，裡面有許多不同型號的夾子、鑷子，還有單眼鏡、小噴槍…等，他喃喃道，「看來年哥很喜歡做手工藝啊！」
三小時過後，陳謹年終於做好一隻可愛的小兔子，還用紅水晶給它做眼睛。
羅浩鈞讓年哥眼睛休息一下，忍不住語重心長的說道，「年哥，你該慢慢做的，這樣太傷眼睛了。
我看明天再來做剪輯吧！那也很費神的。」
陳謹年揉揉疲憊的雙眼，「好吧！下次不會了，是我太心急。」
羅浩鈞催促年哥快去吃飯休息，他都聽陳媽媽叫了好幾聲，才剛開始做自媒體，如果又因為和家人吵架出現變故，那就得不償失了。
夜晚，羅浩鈞躺在年哥的窗檯邊，他看著閃亮的星光，好像也知道了些什麼，或許…自己也算是幸運的吧！
從小到大家人對自己的決定、興趣，一向都是很支持，並都會鼓勵自己用心去做。
並不向年哥的家人一樣，好像都是批評、都是謾罵，只要做的不如他們的意，你就是大逆不道、不孝子孫，可偏偏媽媽又說過，陳媽媽是非常疼愛年哥的。
魂魄是不需要睡眠的，但羅浩鈞仍是靜靜的躺在窗檯，直到陳謹年溫柔的將祂拿起，放在自己枕頭邊。
羅浩鈞聽見年哥很輕的說了一聲，「晚安。」
凌晨4:00，陳謹年輕手輕腳的爬起床，院子裡的小發財發出起動的聲音，他們一家去果園了。
羅浩鈞突然也就明白，為什麼媽媽這麽堅絕的想去台北唸書，又為什麼在老的時候，非要回到家鄉住上一段時間。
這樣的變化也代表著媽媽心境的變化吧！
也是，家裡的人到哪都適應的很好，不管是在什麼環境下，而自己，總是習慣的最慢的那一個。
10點多，陳家人陸續進到屋裡來，年哥先去洗了一個澡，又回到房間躺了一下，直到12點多，陳媽喊吃飯。
「浩子，真不好意思啊！你很無聊吧！但是幹活帶你不太方便，我全身都是汗的。
等我吃完飯，我們再開始剪輯吧！」
年哥他們家的電腦在客廳，所以要趁陳爸、陳媽午睡時用好，不然到時候他們一定會問東問西的。
羅浩鈞建議陳謹年善用軟體，然後先將成品展開出，在快鍵的將影片縮短至3～5分鐘間。
在兩人的合力剪輯下，社群取名為《飛揚》手工藝製作，便開始上傳了第一部影片。
羅浩鈞也說了，「剛開始一定沒有什麼人看，以年哥的個性，一定也不會讓同學知道吧！
但沒關係，影片嘛！就是要持之以恆，反正我們本來就是玩票性質的，年哥得失心不用太重。」
陳謹年溫柔的摸了摸娃娃的頭，「不會的，這兩天我也想了很多，爸媽老了，很多工作他們做的也很吃力，我這樣幫忙，雖然他們嘴上不說，其實心裡應該很高興。」
羅浩鈞點點頭，「嗯，年哥你能這樣想就好了，父母不是我們所能選擇跟改變的，這也是很多人一生中難解的習題。
他們不是不愛你，只是用錯了方式去愛你。
至於了解，連自己身邊最好的朋友，都未必能真的了解自己，又何況差了一個輩的父母。
像我…我爸媽都已經很好相處了，但有時候，我還是會覺得跟這個家庭，有點格格不入的感覺。」
第十三章
等陳謹年真正上手，已經是二個星期後，而《飛揚》也迎來了不少手控族，因為陳謹年的手是真的很賞心悅目啊！
細長、又節節分明，跟一般做手工藝的手不太一樣，多了幾分溫柔、秀氣，而在粉絲的要求下，陳謹年夜開始做影片解說。
他一貫溫潤、清澈的嗓音廣受好評，漸漸的也有了點閱率，也有人在底下詢價工藝品。
尤其是銅線做的龍，最多人詢問，還有就是一些迷你小動物，做的精緻可愛，很多小姊姊都喜歡。
當陳謹年越來越忙時，羅浩鈞便提出了要回榕樹下，而陳謹年也滿臉歉意的送祂回去。
「不好意思啊！都沒帶你出去玩一玩。」
「不要緊，住這麽近。 而且年哥忘了，我現在想去哪就能去哪。
反到是你，要注意眼睛的休息，不能一直做，我發現年哥做起東西來，很能廢寢忘食啊！」
陳謹年笑了笑，微微弓身，「總而言之，浩子，非常謝謝你。」
陳謹年離去後，羅浩鈞的魂瓶又燙了起來，染白的地方又變得多了。
他回到樹洞，離開布娃娃，便回到紙別墅找爸媽了。
他回去後，沒有看到爸爸，趙慧茹才說道，「你爸出去找需要幫助的人了，等等我和菲菲也要出去，你剛回來，不然就休息一下，順便看著點婆婆。」
於是羅浩鈞便待在別墅休息了。
三天前，羅耀宗在樹下看老人下棋時，突然有一個外送員跑來，問清下棋老人的名字，便拿出一碗熱騰騰的雞湯給他。
原本是他在市裡上班的女兒，擔心他吃的不好，所以特意叫的外送。
那外送員笑瞇瞇的道，「老人家好福氣啊！女兒這麽孝順，還特別叮嚀我要看您喝下去哩。」
旁邊的老人問道，「ㄟ，平時很少看到你們跑這外送啊！」
那外送員道，「是啊！這不客戶怕我們不跑這裡，才特意加的小費嗎？」
接下來各個老人便和外送員聊了起來。
這外送員叫吳岩江，一家四口住在新竹市附近，他一天工作12～15個小時，但這樣仍是賺到的不夠花。
他說了，10:30～13:30他在便當店打工，一個小時200元，一個月老闆會多給一些，大概1.5萬，而自己跑外送都是8小時起跳，一個月總加起來，還不到6.5萬。
房子是租的，一個月要1.8萬，加上一家四口的吃、喝、用，每個月都是不夠用的。
所以老婆還要出去外面兼差，孩子就送回娘家。
這樣的日子堪堪夠生活，但現在問題來了，兩個家庭的老人都不敢退休，就怕造成他們的負擔，但是小孩又都到了上幼稚園的時候。
他們為了排公托，硬是讓孩子都到五歲了才去上學，另一個三歲的也勉強能上幼兒園，這樣老婆才好找全職的工作，拿高一點的薪資來貼補家用。
吳岩江想的很美好，可是孩子上幼兒園後，每個月的點心費，拉哩拉雜的費用，卻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而老婆上班也已經很辛苦了，因為他們都沒什麼學歷，老婆也只能在附近的餐廳上班，每天都拖到9、10點，才拖著疲憊的身軀下班。
而且在老婆上班後，吳岩江為了接送小孩，他外送也不能跑太長的時間，收入相對減少很多。
周邊的老人也紛紛感慨，現在的錢啊！是真難賺。
還說今天是他們父母還能做事，身體健康，要是哪一天…那負擔也就更大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