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最近有人抗議物價一直在漲怎麼辦?」
「放消息,就說經濟部門『出手了』,很快平穩。」
「爸爸,之前我們承包的大量案子被挖出來怎麼辦?」
「放消息,就說檢調和監察已經『出手了』,一切合法,不必去查。」
「爸爸,有民眾抗議說我們把預算都用在我的AI發展部門,都沒有關注民生、經濟以及社會安全怎麼辦?」
「放消息,對民眾說會撥款,但記得用各種手段把預算排到一百年後,再說相關負責官員已經『出手了』,這樣一定會讓民眾滿意。」
一個足有數十坪大的房間內,金鑲玉嵌,充滿各式不同風格但都同樣華麗眩目的裝飾琳瑯滿目。
蕭功舉站在一面足有三人寬兩人高的大面落地鏡子前,一邊對著鏡中虛擬出來的奇幻異想裝扮的自己不斷擺弄姿勢,一邊與不在這裡的爸爸通話。
「爸爸,那我就通知電視台方面開始洗腦宣傳囉?」
原地轉動一圈,甩動長長黑髮,蕭功舉心不在焉的隨口回應,得來的當然是空氣傳來的一陣無奈喝罵。
「小魚,妳能不能用點心。」
「這類有風險不容易定調的事情,第一時間怎麼會是通知自家電視台?當然要先讓外圍組織洗刷、扭曲、帶動風向,等危險變成好處之後我們才出手呀!不然我們花大錢養他們做什麼呢?」
「這樣即使認知作戰不成功,我們也隨時可以撇個一乾二淨,這些跟妳說過的SOP都忘了嗎?」
「還有,上次跟妳說要裝可憐、搏同情,結果呢?」
「最可憐的反倒變成一隻腳架!」
「即使再怎麼用資訊牢籠去控制市民思想,但當有些事情的發展離譜到了極點時候,就算是一頭豬也會覺得不對勁,懂嗎?」
接連被念了好幾句,這讓蕭功舉原本收到新訂作衣服的開心瞬間全部澆熄,她停下自己躍動不停身體,眼睛因為有些氣怒不停眨呀眨。
「好好好,我知道,我會先叫那些野狗去咬咬看,等結果出來了再讓家犬去喊幾聲,這樣可以了嗎?」
聞言,空氣中先是沉默,隨後才是一陣長長嘆息聲音響起。
「唉......小魚,妳現在是市政府對外發言人,很多事情必須要有即時反應和處理能力,不是這樣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同溫層裡就能夠解決的。」
對於如此指控,蕭功舉終於受不了了!
她面色不豫,轉身叉腰踏地,對空氣中大喊道:「爸爸,什麼叫我沉浸在同溫層裡!」
「整座智慧城都被我們用資訊牢籠控制住,即使有少數清醒的人又怎麼樣?市民們可是當很自豪的相信這座城市是民主聖地呢!」
「民主是什麼?」
「就是票多的贏票少的輸呀!」
「還有誰真的在重視『少數服從多數、多數尊重少數』這種狗屁過時口號?」
「你們老一輩的顧慮太多了啦!現在都流行誰不同意我的理念和想法,那就一定要想辦法分出輸贏到死,絕對不存在什麼包容、理解、尊重這種屁一樣的東西。」
「而且若是對結果不服,那就只要潑髒水、潑大糞、潑狗屎,把對方弄得一身黑,這樣即使自己輸了也可以變贏家,誰還在管什麼是非對錯之類的小事情。」
「出點糗,做錯點事情又算什麼?」
「這些全是你們老一輩多年來的洗腦成果,難道都忘了嗎?」
「裝可憐失敗?放屁連環發?又怎麼樣?我今天還不是一樣身負重要公職,支持者還是一大堆,風頭過去之後,我蕭功舉依然還會是蕭功舉!」
掌心向上的對左右展開雙臂,蕭功舉精妝的面容高高朝天抬起,散發出唯我獨尊、不可一世氣息。
「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演得這麼入戲?大概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啦,反正支持者會在腦海中自我幻想、美化和解釋,爸爸你都不知道,還有很多市民說我很可憐,很同情我呢!」
一連串像是狂人般的演說,讓空氣中一時間不再有聲音傳出。
直到......
「蠢貨!」
「如果妳不是我蕭拾玖的女兒,妳以為自己算什麼東西!」
「我為什麼能這樣高高在上?為什麼不需要像喬爾市的西遠圖那樣用暴力和恐怖來統治人民?為什麼可以在一片美名之中盡情的奴役市民?」
「因為市民被洗腦得比豬還蠢呀!」
「而妳之前做的事情,就是在一點一點讓那群豬醒來!」
「如果妳到現在還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會先剝奪妳的公職,再讓愛莉撤銷一切對妳的輿論保護,讓妳真的明白什麼叫做『同溫層』!」
從出生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被爸爸如此嚴厲斥責,蕭功舉原本驕傲的如同天鵝般脖頸頓時成為鴕鳥低縮下來。
「我......我知道了啦,爸爸。」
蕭功舉認錯同時,不知從何處開始,漸漸有淡薄白霧瀰漫。
空氣中的聲音也再度傳來。
「小魚,爸爸不見得還能陪妳多久,為此我才大力推動AI全面治理城市,愛莉將會是妳的好幫手,妳就把愛莉當成我,以後有什麼事情都要聽它的,不要再隨意自作主張,這樣妳就能奴役市民一直到下個世代,明白嗎?」
「好啦,我會聽愛莉的建議。」蕭功舉低著頭撇撇嘴道。
「唉......那就先這樣吧,離公投日子越來越接近,記得多注意一下反AI陣營聯盟,拉蜜塔這個人真是可惜了,如果不是無法拉攏,我還真想讓她來當妳的左右手。」
聞言,蕭功舉精妝面容上閃過不屑神情,道:「她?黑歷史一大堆的人,隨隨便便就可以拉下台,要不是我們故意放水,公投又怎麼可能成立,現在不過是在等收網階段,不然早就讓她好看了。」
空氣中的聲音道:「這種被握有把柄的人才能更容易的操控呀,妳......算了,反正拉蜜塔是顆油鹽不進的頑固石頭,所以無法拉攏,跟妳說再多也沒有用。」
知道自家女兒脾氣,空氣中的聲音也就不再堅持,只是道:「小魚,這陣子重大事情也交待的差不多了,關於其它妳還有什麼疑問嗎?」
眼珠轉了轉,蕭功舉想到一件事情,好奇問道:「爸爸,我有個地方不太明白,為什麼你叫我發布消息都要用xxx出手了這類標題呢?」
聽到這個問題,空氣中聲音頓時變得有些高昂,認為女兒終於有點開竅了。
「因為,照理來說我們是市民公僕,既然是公僕又怎麼能反過來奴役市民呢?市民又怎麼會認同,並且反過來乖乖聽話呢?」
「除去平日裡搏取信任外,還必須要從日常生活中的一點一滴開始灌輸市民,讓他們知道不管是不是屬於市政府本份該做的事情,只要我們肯有動作,那就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施捨與憐憫!」
「時間久了,痛苦的市民就會產生依賴和感激的情緒,我們也就會能默默的從公僕變成高高在上的主人。」
「而,主人奴役市民,那不就變成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洗腦,就要從這種小地方慢慢開始,其它諸如聳動標題和垃圾內容、藏頭去尾吊人胃口、含沙射影顛倒是非......」
一方說的頭頭是道,一方聽的漸漸痴醉。
白霧也慢慢從淡薄變得越來越濃密,將四周一切渲染得詭異又迷茫,彷彿整個房間從來都不存在,只餘下隱隱約約的蕭功舉一人身影舞動。
唱著獨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