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見電腦先生,是在4年多前,我工作的地方是一個公共場所,大家可以使用電腦,但一天只能借用2次。
電腦先生已經不知道使用了幾次了,在我值晚班的時候,他拿著他曾經的全台前幾大知名國立大學的學生證來櫃檯找我,跟我說他曾在某知名上市公司工作,因為生病了,所以現在沒有上班,但公司答應他只要他能寫出某個東西,他就可以回去上班了,他懇求我再讓他繼續使用電腦,於是我看著他窩在小小兒童用的電腦前,使用著極慢的網速,在製作他的報告,我聽著他不太像平常人的講話速度、方式,心想著,這樣要回去那家公司應該很困難的。
電腦先生在我請長假的時間裡被我漸漸忘…,一直到4年後復職的那一天,又再次見到他,一樣是執著於電腦,但他不再是拜託櫃檯人員,而是開始用一些小聰明的方式,讓工作人員頭痛不已。
我驚訝的問同事,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在嗎?同事說沒有的,他消失過一陣子,應該是有找到工作,但最近又出現了,可能是被辭退了吧?
電腦先生開始練習英文、英說,他是知名大學畢業又曾在知名公司服務過,他讀Taipei Times,不再用我們的破電腦,開始用自己的筆電,但還是用我們慢得要命的公用網路。
他每天準時出現在門口,甚至還沒開門時、公休時,風雨無阻地準時出現,一直到他媽媽找上門來。
某一天,他突然對某位同事開口講述他的往事,他的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他,他一直是和爸爸生活在一起的,媽媽很討厭他的爸爸,一直不肯回來,一直到近幾年,他爸爸過世了,他媽媽才搬回來,但他不喜歡他的媽媽,覺得很煩,壓力很大,有的時候他會跑到外縣市去,那裡有他自己買的小窩,來躲避他媽媽的嘮叨。
他媽媽時常來我們這裡找他,或是打電話叫我們叫他兒子回家,他兒子已經50幾歲了,可能因為媽媽也可能因為原本的高強度工作,整個人非常非常的壓抑,我們都知道他其實已經不正常了,因為他講話的語速、思考邏輯、各種行爲都已經脫離一般人。
這樣的人生時常出現在我工作的地方,我時時覺得難過感嘆:原本擁有美好人生的人,知名大學畢業、知名上市公司上班,可能因為不知道的原因(感覺是憂鬱症),整個人生都脫離了軌道,生活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人生好像已經無法回到從前了。
在半年以前,電腦先生還在努力著,常常聽到他很大的嗓門打給某某公司相約面試的細節(實在太大聲了,無法不聽到),曾幾何時,也只看見他的筆電開始播著某某戲劇的片子在追劇,他的確安靜了許多,也不再造成我們的困擾,一切都只是安安靜靜地。
我常常望著他的背影,看到了在幾十年前的那個被媽媽拋下的小男孩,是怎麼努力地念書考試、面試上班…,經營著他的人生,即使在他一直製造困擾的過去,我一直在心裡祝福、祈願,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快樂、希望你一切順利,身體安康、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