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老媽進醫院做全身檢查時,我們入住了健保補助的三人病房。
我們睡在正中間的床位,靠近窗邊的是一位做完氣切手術的病人,每三、四個小時就要抽痰一次,聲音非常大,儀器也離我的椅子很近,每次護理師來為他抽痰的時候,總會踢到幾次椅腳。
陪伴他的是一位看起來不過高中年紀的妹妹,雖然總是低著頭滑手機,但也不時關注著他的狀態,我猜想那是她爸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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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晚上隔壁床的狀態好像不太好,整晚護理師都在一旁照顧他,我們也沒辦法睡。
睡前還看到他在看影片,開著聲音,對環境很敏感的我,遲遲睡不著,忍不住過去說了一聲:「不好意思,影片聲音可以關小一點嗎?我戴了耳機還是聽得到。」
他女兒趕緊催促他將聲音關掉,跟我揮了手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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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半夜,他的儀器一直發出聲音,隔著一條布廉,聽著隔壁護理師傳來:「血氧80、70⋯⋯」
「排便正常嗎?」另個護理師接著問。
「我去叫醫師過來。」有一人跑了出去。
到最後他們已經不是小聲的討論,焦急的喊叫聲與腳步聲劃破了病房的寧靜,燈光啪地一聲打開。
我很害怕。
昨日剛被告知完母親病情,我還沒消化完昨天醫生說的話,感覺自己離生死邊緣的現場好近,生命如此脆弱,好無助。
我緊緊閉著眼睛,但睡不著。想起昨夜睡前說的話,有點罪惡感。
我坐起來,隔壁床的女兒經過我,我們對看一眼,護理師推著儀器衝進來。
「現在要照X光,怕會有輻射,你們全部的人都出去。」
凌晨四點多,我們慌慌張張的套上拖鞋,披頭散髮,笨拙地將沙發床拉起,跟媽媽和第一床的人一起被趕到外面去。
今晚很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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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完了,可以回去休息了。」我們重新被護理師們叫回房裡。
我與女兒又對上眼了:「還好嗎?」
她充滿歉容的跟我說:「不好意思吵到你們了。」
「沒關係,他還好嗎?」
「現在沒事了。」
沒事就好。
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