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聲音沙啞的一句話,像是喉道遭受過殘害,吸引與會眾人目光,甚至讓人初聞之時有種聽了卻模糊不清感覺。
西北地區席間,一名自開場就用大皮帽蓋臉仰睡,言行舉止都頗有風格的男子。
他像是才剛剛幽幽睡醒,緩緩將遮臉的大皮帽拿下,露出那布滿十數條大小疤痕面容。
蕭玉鶴轉頭看向發話者,老臉緊緊皺凝,冷冷肅殺氣息加重三分。
「卓述,怙惡門的沙岩城同樣在西北地區,若縱橫大裂谷情況生變,第一個受害者就是你們,沙舟聯合會是在救人、救西北地區、救整個厲沙州,你又有什麼意見。」
疤痕男子絲毫不為蕭玉鶴的氣勢所動,繼續癱靠在椅子上,用那懶散隨興語調說著。
「蕭老宗主,有沒有意見不就是妳問的嗎?」
「只是隨便舉個例子,再加上幾句大話就要大家贊同去送死,妳以為各派門人是颳大風吹一下就來?」
「還是......妳能夠老蚌生珠,又高產勝母豬,可以幫我們填上門內空缺?」
「放肆!」
蕭玉鶴一聲怒然低喝!
其身旁,憑空升現數道湛藍水氣結成尖錐狀,霎時如投擲飛矛直射而出,直奔西北地區席間!
水錐快速破空驚響!
攻擊轉眼已至卓述身前,但他癱坐姿勢未改,僅僅右手握拳,渾身濃濃殺之氣息浮動。
振臂一揮,拳背畫出弧線,巧妙撞破全數湛藍水錐氣勁,頓時擊得現場一片水氣爆散!
附近在座的領導者們反應也快,紛紛張起氣勁屏障化解被濺濕尷尬場面,並且順勢悄悄將椅子移動遠離卓述身旁。
比起旁人,氣焰囂張的卓述倒是沒有多作遮擋,僅任憑水氣濺射到自己身上,甚至還有空閒伸出舌頭嘗試了下唇旁的水珠滋味。
「經不起人說呀?何問天,這就是你們四大門派的高度?如果要用武力來決定厲沙州未來的話,現在我們就可以開始了。」
此話一出,山崖平台上頓時陷入股奇異氛圍,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彼此眼中都藏著幾分戒備,甚至就連有些同桌之人也都如此。
趁此機會,莫傀安很仔細也很冷靜的觀察每個人,注意每個地區之間門派的關係。
而西南地區本身倒是還好,數人間沒有太多相互警戒,真的要說重點提防,大概也都是針對他而已。
被點名的黃沙堡堡主,兇虎面容終於望向西北地區席間,那雙如雷電閃的銳利雙瞳看著卓述,卓述也絲毫沒有畏懼的直視回去。
一時間,有股難明的沉重感瀰漫兩人之間。
半空,甚至出現絲絲被氣勁扭曲、震動、裂解等異常現象,這讓與會眾人更加凝神以待,誰也不想被捲入麻煩中。
就在現場氣氛來到最低點,無形壓力擠迫得與會眾人心裡難受之時,坐著的何問天突然抬起腳,再落地的用力一踏!
地動微微震波如浪,摧枯拉朽撞破半空交纏氣機!
同一時間,受到氣場失衡牽引,敗勢的卓述也噴吐小口鮮血,整個人自椅背向後摔飛出去!
這一腳,像是提醒也像是威脅警告著所有人。
暗地較勁失敗的卓述,一個小翻身便落地站起,他用掌背擦去唇邊鮮血,態度仍是不改狂妄的輕藐笑著。
「何堡主近來修練進展的勢頭不錯呀,但......你我差距似乎已越來越小,不考慮這時候順便動手剪除後患嗎?」
被挑釁的何問天,向來行事自有堅持,他看往卓述的眼神中滿是可笑可憐,好似在看著一頭井底之蛙般。
「差距?這又豈是氣勁強弱能夠區分,只要怙惡門的存在還對厲沙州有益,我就容得下你!」
這般大話和口氣,終於讓卓述神色沉下,不再言語。
何問天見狀,也轉頭看向蕭玉鶴,有些不耐的擺擺手道:「蕭老宗主,將詳細計畫說給他們聽吧,省得又有人要沒完沒了的浪費時間。」
「也好。」
這一次,無人再有異議,卓述也像沒事人般,無視同桌眼光的坐回原位。
眼皮半闔,遮掩住混濁雙瞳目光,蕭玉鶴收起先前的外放怒意並深藏心中,緩緩說出計畫。
「縱橫大裂谷之事關係厲沙州未來,不再像過去的地方事件,可以由地方派門與沙舟聯合會獨力解決那般簡單,所以我們預計要動員全州之力,一舉探清並擊破異變根源!」
距離西北地區最遠的東方地區席間,立刻有領導者反應過來,道:「蕭老宗主,您說全州,也就是說將會不分地區、不分派門,全部勢力都要參與這次的霧蝕之變?」
像是被這愚蠢問題問到煩,蕭玉鶴冷冷回著。
「不然?若是不願意參加者也無妨,就像何堡主先前說過的話一樣,帶上自己的東西離開厲沙州便是,我們不會做任何阻攔。」
這話說得簡單,但在座的每一位領導者,除去葬陰門以外,全都是經營多年有成的中型門派與勢力,就這樣放棄多年甚至多代心血離開,又怎麼可能會是三言兩語就可以決定的事情。
可是,四大門派顯然已達成共識,雖然環首山和守天閣並沒有積極參與感覺,但許若蝶和王武的未出聲,也已經表示他們站在相同立場了。
至此,莫傀安也才終於明白,為什麼先前宋遠慧會跟他說不要出頭。
同樣程度的犧牲與付出。
大型門派可能無關痛癢,中型門派或許皮肉之痛,小型門派卻要傷筋動骨,更不用說像是葬陰門這種人數極少的勢力了。
隨隨便便少一兩個人,門派就滅亡大半。
不過,莫傀安擔心的不是這些。
而是葬陰門中五人,若因此有任何一人於霧蝕中發生意外,師姐恐怕會讓整個厲沙州都再無安寧之地,到時候將會是天翻地覆的真正動盪!
莫傀安在思考,眾領導人也在思考。
蕭玉鶴則繼續述說著她所構想的各門各派聯合參與、組隊、調查等方式,討論交流的聲音也漸漸開始此起彼落的出現。
此過程中,也有兵士不斷向山崖下等待的修練者們傳遞最新訊息。
時間就在問答間過去,直到蕭玉鶴將自己的調查計畫全部講解完之後,質疑、不安、抗拒的氣氛依然在人群中蔓延。
從未出聲過的南方地區席間,這時也有人提問。
「請問蕭老宗主,動員全州之力以一舉解決霧蝕之變,這是您所提出的方案嗎?」
不閃不避,蕭玉鶴很直接也很肯定的沉聲道:「是我提出的方案。」
該人點頭低嗯一聲,隨後,突然提聲質問!
「這個方案,如果未能解決霧蝕異變,還反倒造成各門各派無法挽回的損失,蕭老宗主,您和臨海宗會為此負起責任嗎?」
瞥了發話者一眼,蕭玉鶴絲毫沒有退縮。
「自然,我是提案者,就該負起成敗的最大責任,不然......你們以為四大門派的位子,只要拳頭大就能坐上來?」
此話一出,南方地區的發話者也朗聲應道:「好!蕭老宗主夠爽快!」
「只要您所言屬實,我可以代表南方地區的與會同道贊成這次方案,並且立刻調派人手配合,一起探清此次霧蝕異變之根源!」
有了領頭羊出現表態,其餘各地區席間先後也慢慢出現贊成聲音,還有疑惑者則是在提出的疑問得到滿意解答後,同樣紛紛表示沒有問題。
就連怙惡門的卓述,也在一番思考及同桌同道的勸說下,最後選擇點頭贊成了。
最後,只剩下西南地區一桌尚未正式表態,全場目光也向此地投了過來。
其實他們不是心中還未有答案,只是顧慮到某派某人並未開口,所以也只能眼觀鼻鼻觀心的靜靜等待。
就在會場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那穿不透的陰氣漩渦,像是要將全部壓力加諸其上,這讓後方的冷若蘭微微散發出陰氣寒意之時。
莫傀安終於有反應了。
「葬陰門,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