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特別會議過後,決定的提案很快傳遍各地區,西北方縱橫大裂谷的真實情況也正式曝光。
不論平時在意或不在意的人,都清楚知道沙舟聯合將會真正的動起來。
早有準備的臨海宗,此時也已分批出發去驅趕各地不願加入的勢力團體,要將所有資源和力量全部集中。
厲沙州,不論一般居民還是各個修練者,又或是統管各地的派門和團體,全州漸漸陷入一股焦躁又憂慮的愁雲慘霧之中。
與此同時,大量的門派弟子和後勤人員也紛紛開拔趕赴縱橫大裂谷。
一時之間,使不少目光都投向了西北地區。
如此十來天過後。
西南地區,綺羅山上。
長年被陰寒水氣籠罩朦朧的葬陰門前,沉重馬蹄快奔聲音響起!
負責執守的締騎人員聽見,正準備上前攔阻,卻見到來者渾身陰氣如幽火燃放,那熟悉的清麗面容充滿扭曲怒意,金瞳冰冷無情,胯下烈馬雙眼被蒙住,已被催命狂奔至口吐白沫。
他們不敢攔人,只能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回原位,任由對方不合規矩駕馬的衝入宗門,隨後其中一人則悄悄離開去通報。
冷若蘭縱馬來到主殿廣場之前,這棟老舊斑駁的大殿冷冷清清,未見到任何一人。
就在她眉頭緊皺準備調頭轉往下一個地方找人時,一道男聲自不遠處的白霧水氣之中傳來。
「若蘭?有何急事需要在門內縱馬急奔嗎?」
「師姐夫!」
主殿廣場另一側即是煉丹房,今日正好碰上對方在此製藥,冷若蘭喊了一聲後卻是連馬都沒有下,直接不客氣的喝聲大問!
「師姐在那裡,快說!」
朦朧不清間,一道不高也不矮的男子身形自水色霧氣走出。
其頭戴斗笠、面掛深色蠶布、只看得見一雙漆黑如曜石的眼瞳,身穿山上常見的粗劣耐用布衣,就像名隨處可見的採藥人一般。
抬頭望向馬上那隱隱在爆發邊緣的美婦人,來者不緊不張,只是對那語氣頗為糟糕的回道:「不清楚。」
「羅然!!!」
被直接叫喚本名,雖未能見到容貌,但也可以明顯感覺出來斗笠男子散發不悅氣息,他冷冷笑了一聲。
「有需要就叫師姐夫,沒需要就叫羅然,不愧是葬陰門出來的人,果然都是一個樣。」
葬陰門沒有藉由奇獸異禽傳訊的本事,更沒有能夠為他們傳訊的組織勢力,因此冷若蘭只能憑自己千趕萬趕,自天水城一路幾乎不歇息的直奔綺羅山。
如今,離集結底限之日已剩不到一半,師兄隨時就會進入霧蝕。
這十數天來,疲憊、擔心、害怕等等複雜情緒不斷交織上湧,重擔本就快要徹底吞噬冷若蘭理智,如今再被羅然這一聲嘲諷。
終於令她忍耐不住了!
「碰!」的沉重聲音伴隨烈馬哀鳴!
那匹異馬的高大獸軀經受不住陰氣爆發之力,四肢赫然彎曲跪下磕破地面,瞬間抽搐昏死過去。
同時,冷若蘭金色雙瞳豎縮至極,身形飛衝向斗笠男子,幽綠陰氣匯聚成壞死勁力,一上手就是最兇狠殺招,重拳擊向對方頭部!
見狀,羅然更加不爽了。
自從認識練千尋以來,她本人也就算了,卻還要為這狗屁的葬陰門做牛做馬十數年,現在更是不受尊重的被以下犯上。
羅然也不打算再忍,要翻臉誰不會!
一股天青淡色氣息自羅然周身湧現,看上去純淨且富有活力,在功法運轉催動之下,隨著他食指與中指合併伸出,全數化為一股極為尖銳勁力,在那重拳擊來之時反刺向對方胸膛!
沉重拳擊氣勁爆發聲音響起!
只見羅然瞬間倒退後飛十步之遙,頭上斗笠被餘勁震開,更使他束好的黑色長髮飛散,一縷血絲也自蠶布面罩下端緩緩流出。
羅然胸口中拳部位散發出股肉眼可見的寒冷氣息,是他體內善於修補治療的生屬之氣,正在不斷化消侵蝕的陰氣。
適才最後一刻,他扭身側轉閃開致命重拳,用以傷換傷方式攻擊對方。
「如何,痛苦嗎?」
「被蘊含一百零八種毒性的千機勁攻入體內,是不是一點都不輸妳的壞死勁?」
「說起來還要感謝葬陰門的天天壓榨,不然我的研究進度也不會變得如此快速。」
此時,冷若蘭胸前,在天狼皮甲之接縫處,裡頭的冰蟲絲衣赫然被擊破一個小洞,鮮血正自裡頭不斷緩緩流出,而且顏色越來越顯漆黑濃稠。
傷口處傳來麻、癢、痛、烈、刺、抽等等各種微弱感覺,而且還在不斷向體內深處擴散,就連陰氣都無法很好的抑制。
這種狼狽狀況,令怒氣上頭的冷若蘭更加覺得自己沒用,自小到大都是扯後腿的她內心挫敗感加深,頓時發狠一掌用力拍向自己胸前!
「嘩」的一小口黑濃鮮血噴出!
強力打入的幽綠氣息逼出部份千機勁,深厚陰氣終於徹底封死其擴散,但也讓冷若蘭部份肢體行動受到影響,體內氣勁更是運行不順。
不過,這絲毫沒有妨礙到她越發張狂殺意,周身幽綠氣焰漸漸開始高漲了!
羅然見狀,覺得自己明明一代神醫,卻還沒能真正名揚天下,結果今天就要死在這鳥不生蛋的鬼山上了。
不過不是被眼前的冷若蘭打死,而是在自己打死對方之後,被她那病的不輕的師姐一掌打死。
兩人全力運轉氣勁,周身氣息越發濃厚驚人,就連主殿廣場附近的霧氣都因此被迫散飛開,清楚露出雙方決鬥身影。
不少締騎和蜂厭的人,聽聞聲音趕來見到此景,臉色也跟著開始難看發白。
因為。
掌門是一個講道理的人。
只講自己道理的人。
眼前兩人不論是誰出事,他們很大概率都要跟著葬在綺羅山上。
好在,救星終於及時來到。
不知從何處開始,突然響起嗚嗚咽咽之音旋環繚繞於耳。
似哭、似笑、似泣、似訴,就像有誰在耳邊低語,即使用力捂住雙耳不聽,仍然穿透阻礙直入心神深處,使人漸漸思考混沌、情緒失落、幻覺叢生。
羅然一聽到嗚咽之音就皺起眉頭,很熟練的運起千機勁,以生屬之氣護住雙耳及頭部來抗衡哭喪音波,大大減緩受到的影響效果。
這招,練千尋曾經不知道用來迫害過他多少次,羅然早就熟能生巧了。
「姐姐,發生什麼事了?妳不是和師兄一起外出執行任務,為何只有妳一人回來?」
「不論發生什麼事應該都與師姐夫無關,我們冷靜點慢慢說好嗎?」
手臂彎處提著一個竹編籃子,同樣的秀麗面孔似慢實快的自霧氣中行來。
而即使她在說話的同時,那無處不在的嗚咽喪音也未曾停過,只是蘊含神意漸漸轉變為安撫舒緩之效。
冷香凝走上前,細心觀視姐姐胸前傷口,那雙瞳孔在沒人看到的地方瞬間豎成同樣金瞳,但很快又轉換成平時模樣,聲音柔柔弱弱說著。
「姐姐,妳這樣打自己一掌,雖然能夠暫時封住千機勁,但只會讓傷勢更加嚴重,我來解開再讓師姐夫幫忙療傷好嗎?」
邊說著,冷香凝邊伸手要解開礙事的天狼皮甲。
突然,自方才就一直沒反應的冷若蘭,卻是突然快如閃電的出手,用力抓住自家親妹妹雙肩,金色豎瞳依然兇狠非常,面色十分沉重。
「香凝,師姐在那裡,告訴我!」
感受到陣陣痛楚自肩膀傳來,但冷香凝沒有運勁反抗,怕會更加刺激到姐姐,只能搖搖頭的回應。
「姐姐妳也清楚,師姐向來行蹤不定,或許只有師兄能夠大概掌握,除此之外誰也不知道她會在何時何地出現。」
說完,冷香凝緩了一下,繼續嘗試道:「姐姐,先冷靜一點,我讓佚名過來帶妳回湖邊小屋療傷,至於師姐我會盡力去找,好嗎?」
聞言,冷若蘭雙眼放光,神情頓時更加激動,十指陡然用力,抓破冷香凝肩膀,流下多道血痕染紅一身衣棠。
「對!還有佚名!」
「叫他過來,並且將那把妖刀帶上!我們立刻出發去縱橫大裂谷!!!」
冷若蘭不顧一切的瘋狂模樣,甚至還要佚名連妖刀都帶出,這下子真的令冷香凝內心感到恐慌起來。
她很清楚,不是非常時候,姐姐不可能說出這種話。
佚名若是再次使用妖刀,很有可能無法恢復!
如此要求,一旁羅然雖然沒有插話,但內心同樣感到相當震驚,做為綺羅山的神醫,他很清楚葬陰門每個人的病症,其中當然也包括佚名。
「姐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冷香凝的聲音之中帶有顫抖,她感到害怕了。
這時,聽到那記憶中的哭聲,終於令冷若蘭冷靜些許,但依然神色猙獰的看向自己妹妹,一個字一個字清楚說著。
「師兄同意沙舟聯合會的提議,準備自己代表葬陰門,前往縱橫大裂谷深入霧蝕異變調查事變起因,所以我要見師姐,師姐一定會......」
驀然,主殿廣場,劇烈寒意驟臨!
一股極為沉重氣場籠罩於在場每個人身上,彷彿千萬銳針在不斷鑽蝕肌、血、肉、骨,對全身產生無所不在的可怕破壞痛感。
這令許多締騎與蜂厭的人員既驚恐卻又無法掙脫,只能奮力轉頭望向氣場壓力的來源,主殿上方。
令西南地區乃至厲沙州四大門派都掛懷也忌憚的葬陰門之主。
慈悲天,她正站在那裡。
一對無瞳潔白雙眼看向下方,數十年未變的溫和可親笑容依舊,這麼說了一句。
「師弟的見解總是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