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今事

2024/01/31閱讀時間約 145 分鐘

1.  出生

2.  童年

3.  小學

4.  初中

5.  師專

  1. 芳華20

7.  屏東長治鄉老潭頭

8.  永和歲月

9.  中和四號公園

10. 教書生活

11. 退休雲遊

12. 移居竹北

13.  孟婆三遷 移居内湖

出生

慶元(任任)出生 烏來娃娃谷,有一處冒著煙的熱水,小嬰兒「哇的一聲,大哭」,漢蘭走出茅屋,把產婆交給他的一包東西拋入河谷,嬰兒哭的更大聲,外婆問:「你拿的胞衣埋好了嗎?」漢蘭不明就理的答:「丟河裏了」,外婆大叫:「怪不得小娃兒,要大哭了,河水那麽湍急,我不是説要拿去屋後埋起來嗎?」。 小嬰孩出生二尺長,還真少有,這天鞭炮聲不停,因爲那天總統連任,就取名-任任以示慶賀,後來改慶元,那是漢蘭的哥哥漢松命的名,兩個名字,各有異趣。

漢蘭隨軍來台不久漢蘭退役,當商船的船員。商船常分配一些物資,當他在基隆港上岸之後,會到表哥漢英家裡,表哥家有七個孩子,漢蘭帶去的營養品,對他們很有幫助,漢蘭也可享受短暫的家庭溫暖。那時漢松在南部那馬夏鄉擔任校長,他勸漢蘭要留在岸上建立家庭,於是介紹伯母表妹相識,29歲時與昭妹結婚,隔年到烏來變電所上班。

當時漢蘭是遠洋商船的船員。在一次火燒船事件後,漢蘭決定上岸,應徵電力公司的技師工作,上司器重,帶著外籍工程師巡視各地發電廠,留有多禎照片,看來十分風光。漢蘭在電力公司的第一個工作地是在新北市烏來變電所,住在製材廠附近;第二個工作點是在谷關發電廠,先是住在白冷通勤,後來遷居谷關服務站的日本宿舍。

宿舍旁邊有個專門招待外籍人士的招待所,那廚房視窗廚師裁掉的吐司邊,饞嘴的小孩總視為珍饈。慶元總是懷念宿舍溫泉池,可在裡面學習悶氣,偶爾漢蘭會帶幾個小孩到河邊游泳,廢棄輪胎的內胎當成泳圈,愉快的回憶常讓慶元至今度假總想回谷關。那時期,晚上漢蘭喜歡上用超級大的水壺煮開水,然後將牛奶粉溶解在裡面,每人睡前喝500cc牛奶,希望孩子可以長得高壯。

漢蘭出生廣東興寧,21歲時加入了海軍,隨著國民黨政府到台灣,退役後找到電力公司的工作,繼續服務公職。 慶元的母親出生於1932年,1938年起受日本教育,昭妹經常驕傲地告訴慶元,在教室裡和邱連輝(前屏東縣縣長)坐同一排,成績好都是坐第一排的,昭妹對日本老師非常敬重,到她年老還會唱小時候學的日本歌,也常想起幼稚園時期演過的話劇,甚至還記得她演的角色是河馬;嫁給漢蘭之後,生了五個孩子,食指浩繁,先後隨漢蘭住過烏來、谷關發電廠附近,她會說日語,能與當地原住民地區用日語交談,閒暇可替當地人做衣服,貼補家用。

2000年慶元帶昭妹去日本旅行,在東京地下街迷路了,慶元滿臉通紅,昭妹看出慶元的緊張,一臉鎮定的用流利的日語,詢問忙碌中行走的路人,很有自信的帶慶元回到集合地點,這是慶元佩服她的地方。 民國四十七年到五十二年間(1958-1963),漢蘭因參與谷關發電廠的開發工作,曾在谷關單身宿舍居住長達六年。那時昭妹帶著大家四姊妹賃屋於白冷。

 搬到谷關宿舍時慶元四歲,她記得,谷關每逢雨季會有很多漂流木,可以撿拾製作傢俱,慶元坐在木頭的另一端壓著,避免漢蘭鋸木時木材晃動,父女倆不時相視會心而笑,那是一段甜蜜回憶;遺憾的是,這也是慶元所擁有的短暫父愛!

漢蘭每天派給慶元的任務就是幫忙整理書桌、書房。慶元總是和弟弟妹妹玩到忘了這件事兒,每當漢蘭推開院子大門的時候,慶元預料漢蘭脫下鞋子,上書房榻榻米前和昭妹說話需要時間,而慶元生性機靈,一兩分鐘之內和弟妹收好絕對沒問題。慶元念的是博愛分校,每學期初,需要到博愛本校去參加開學典禮,松鶴村的博愛國小有福利社;有一次,慶元用前一天在漢蘭書桌上撿到的零錢買了一點冰糖,結果尚未吃完的冰糖放在書包,招來老鼠把新書包咬了一個洞,從此慶元聞鼠色變,避之唯恐不及,慶元從未對父母坦承,這老鼠的事件。

漢蘭學的是電工,他會趁晚上大家睡著之後,修理鄰居拿來的收音機,慶元也喜歡修東西的成就感,孫女兒常稱慶元是修理高手。 慶元從小就不怕蛇,漢蘭夜裡去抓蛇,煮一鍋蛇湯給小孩當早餐,蛇膽是昭妹的專屬,昭妹配著黑糖一起吞下肚,所以昭妹眼睛到老年都還可以穿針線;同時,蛇肉對皮膚也很好,所以孩子皮膚很少長瘡。

在谷關,慶元的同學中有些是原住民,他們總是穿著美麗的洋裝,裙底卻沒有內褲,同學喜歡取笑故意掀起,那是一個霸凌,慶元喜歡她們,有一次跟著同學一起回他們的家,博愛村戶戶家徒四壁,全村都出外耕種或打獵去了。後來慶元也有了一件這種美國人捐贈的衣服,上面的鈕扣是水晶玻璃做的,夕陽下會透射出一道彩虹,彷彿見到老同學,一直到現在她總是懷念她們。

幼年失怙,長大之後的慶元,總想多挖掘一些與父親有關的蛛絲馬跡,以解風木之思。曾經聽大陸上的親友說,年少時的 漢蘭總是沉默寡言,對當時社會的貧富不均,即使心有不滿,也只是會寫些傳單,在夜裡去張貼,類似左派分子常做的事情,卻也不敢真鬧革命。親友又說,1949年國共戰爭後,漢蘭投身海軍,在軍艦上會用英文寫日記,慶元總覺得可惜日記本都沒留下來,無法親眼見證父親年輕時的風采與文筆。有一天慶元在閣樓找到一個木盒子,裡面有漢蘭留下一些個人證件,有童子軍結訓證書、有學校聘書。慶元也曾是童子軍,所以她覺得跟父親更親,慶元心想:「我的確是父親的女兒。」慶元慢慢長大,也喜歡做一些木工,更在教了六年小學之後,還到高雄師範學院工業教育系進修,木工、電機、電腦、生活科技,都能上手,這或許是與父親一脈相承,父女冥冥中的相親相近吧。

雖然漢蘭不在了,不過還好伯父如同慶元的父親一樣關心她,雖然他住得很遠,卻經常寄一些參考書、自修給慶元,讓慶元可以在老師還沒上課之前,先熟讀課文及查生詞,所以她總能名列前茅。 大伯漢松也有5個小孩,伯母沒有出外工作,食指浩繁,漢蘭偷偷的接濟他們,昭妹常為此事生氣。有一次起爭執,昭妹氣得帶五個小孩子回屏東娘家去,氣消了,回谷關宿舍時,漢蘭已上班,昭妹一路擔心沒帶鑰匙,慶元悄悄的先一步走到屋後,爬進廁所小氣窗,進到房裡,默默的把玄關打開,迎接母親。 一直到現在為止,每當慶元發想要幫誰的忙,總是會先做了再說,

慶元希望得到讚賞與驚喜,不過有時候,往做白工、嚇人一跳,慶元想尊重、溝通還是必要的。

昭妹喜歡把錢放在大抽屉,慶元也曾想自昭妹的抽屜偷錢,明知那是媽媽辛苦所得,父親的遺照看著慶元,只好放回去。當慶元有能力去賺錢時,慶元利用課餘打工,薪資不多,但慶元喜歡雙手拿給媽媽,如果她要慶元領錢那日,順便帶貨回家,慶元會不高興,慶元在贖罪,但慶元說不出來,她是不敢認錯的孩子。

神聖的河流交會之處

 諺語說,一切河流交會之處都是神聖的。 興寧縣水口村是寧江和梅江的交會口,河東堂呂家經營酒餅生意,漢蘭也會釀酒,慶元喜歡他釀的烏梅酒,她的酒量不錯就是漢蘭訓練的。水口自古以來有鹽市,商業發達,不遠的新墟市是附近最大市集,漢蘭的外祖父是個舉人,母親自幼聰明靈巧,她製作鋁、竹器具,讓漢蘭拿到市場去賣,常叮囑漢蘭,如果收市還賣不完也要捨本賣出,因為來回運送不如多做一些。漢蘭也曾告訴慶元,祖母教他洗碗要用手觸摸檢查,所以慶元洗碗也會仔細的用手觸摸,閉上眼睛,慶元感覺自己更接近漢蘭了。

返鄉記

 2004那年,慶元剛退休,先生璧榮調到大陸工作,慶元帶著公公婆婆返鄉,後來又帶昭妹妹返回廣東興寧縣水口村,見到繼紅,繼紅是漢蘭在江西教書時以五斗米換來的小男孩,接續年早過世的漢祥,繼承香火,所以取名繼紅,繼紅大哥沒有呂家的基因,也不是至親,但是慶元永遠記得他,慶元最後一次離開他的時候,得知他身體患有疾病,慶元到現在為止一直都很擔心他,慶元想透過堂哥炳如再跟他聯繫,讓他知道慶元這個堂妹也是非常感恩他的,因為慶元的奶奶年邁衰老的時候,是他們夫妻陪著的,慶元很羨慕繼紅哥有這個機會與祖母相處,真希望再多問問他,奶奶的歖德美行。

擅長木工、電工,懂營養、懂生活,心慈仁善愛家庭,是個「君子不器」的多才的好爸爸。雖然漢蘭不在慶元的身邊,已經超過半世紀,可是每當慶元閱讀他遺留下來的書冊,使用他手做的書桌、餐桌,聽聞他年輕時的行誼閱歷,感覺漢蘭的手澤仍有餘溫,影像依然清晰,父親始終不曾離開慶元。小時候的慶元覺得,漢蘭一直在慶元的身邊,現在慶元仍舊如此相信,父親一直留在心裡、夢裡。

漢蘭遺言

漢蘭罹患肝癌,在台大醫院治療一段時間,昭妹在谷關照顧小孩,也沒法去看他。轉到豐原,豐原的中醫生說:「回家療養好了。」漢蘭在昭妹表兄果園工具室已經有一陣子了,但是病情未見起色,看著照顧他的表弟金章,說道:「昭妹一個照顧不來這麼多孩子,你要多幫忙。」他又對著昭妹說:「小孩子都要繼續唸書,將來至少要有二專的學歷。」因為他知道學歷、證照的重要,當初他就是靠著廣東省興寧高工的畢業證書,才找到電力公司的工作。

 慶元學習成績不錯,獎狀貼滿了店裡的兩面牆,伴著漢蘭帶著一絲微笑的遺照;昭妹頭腦聰穎,雖然自己沒有一塊田地耕種稻米,但是她參加了穀會,每月交一筆錢,得尾會也可以領到超過原來所交錢的一兩倍,她將這錢儲蓄起來,買了一塊地蓋了1棟兩層樓的樓房,終於能夠脫離依靠娘家的日子,昭妹覺得非常欣慰,有一天舅媽對著慶元說:「你們的新房子不是蓋好了嗎?」

慶元聽出這滋味,要昭妹借了板車把傢俱先運一部分到新家,樓下正在蓋擴充的廚房,衹能在2樓搭建臨時廚房,慶元一向對動手做非常有興趣,所以買了一些水管,又用私房錢買了一套流理台,還騙昭妹說是同事合資送的,接了水管,昭妹忙著幫客人縫製衣服,偶爾上來看一看,不到幾天廚房就像個樣子也能夠作出三餐了,昭妹露出了一絲微笑。

 自從慶元20歲開始教書賺錢起,每一次昭妹說:「下班後,幫帶這些貨回來。」慶元總是説:「今天回來會比較晚,明天再買。」慶元認為雙手奉上薪水是女兒的驕傲,她不想用自己的薪水,買店裡的貨物。

有了自己的房子,慶元在神位旁邊的書桌,當起了家教,學生有個是麟洛醫院院長羅醫師長孫。

 

 

童年

卡車自谷關開往麟洛

八歲那一年,漢蘭去世,昭妹帶著一家六口搬回屏東麟洛,在外祖父家旁搭了一間店面兼住家,母親賣衣服,矮小的閣樓,有個小窗戶面西,慶元常常在此觀察田中村村民,日出而落日落而息的生活。 父親遺留的兩張自製桌子,其中一套放在閣樓,慶元和弟弟把桌角鋸斷,再擺幾個板凳就營造出小書房的氣氛。每日傍晚,在閣樓裡望著夕陽。小時候慶元穿家扶中心送來的美國人捐贈的衣服;有一天慶元發現夕陽穿透洋裝上的扣子呈現彩虹,映在牆上,那時候慶元並不懂得折射,只覺得非常神奇。有一次,慶元光著腳踩到軟軟的東西,那東西吱吱大叫,原來是一隻身上沒有長毛的小老鼠,從此慶元非常害怕老鼠,她一氣之下,把辛苦用白報紙糊的天花板,全部撕下來。

慶元問弟弟妹妹:「你們還記得這些事情嗎?」

大妹馬上就回應了,她説:「當然記得,小閣樓是慶元課餘閑暇時最喜歡的地方,媽媽最放心小孩子們待在那裡!最重要的是這個小閣樓,是兄姊妹熬夜苦讀、拼考高中的地方,大姐慶元上了師專,哥哥慶中也考上了屏東中學,我和小妹上屏東高工,二妹阿維上屏東女中,是在當時偏僻的鄉間,是讓媽媽非常驕傲的閣樓是斜的,或許也是造成姊駝背的原因,靠窗的書桌,是哥哥的寶座,其他的人也只能窩在斜角的小窗臺邊,讀累了就地躺者睡著了,睡著、睡著又坐起來苦讀,兄妹能有今日的成就,閣樓是最大的功臣吧!。」慶元熱淚盈眶,小時候的酸甜苦辣、想起了母親辛苦,久久不能釋懷!」

二妹説到:「小時候的胖,不是沒原因的,有一回阿維到阿月姐店買了一盒(塑膠包裝)餅乾,吃完為了滅據,想在閣樓垃圾筒燒毀,沒想到垃圾桶著火起來了!嚇得慶元大聲尖叫即刻往樓梯下丟,媽媽聼到大駡,前廳客人趕忙滅火,之後把我毒打一頓!」

兩歲的時候阿維被送到舅公家撫養,在那裡得了急性肺炎,咳嗽拖了很久,爸爸的好友背著她從甲仙那馬夏鄉回麟洛,不認識母親,昭妹聽不懂她說什麼,看著她的臉,母女倆對望著一起哭。

弟弟回想起:「放假的時候,媽媽會讓兄弟姊妹跟著姊姊去果園除草,每人拿一隻小鐮刀,把匍匐在地的雜草,一塊一塊的刨割下來,捲成一條虎皮蛋糕,然後扛到馬路上去曬。」慶元想起來那些有趣的事,孩子不把除草當成勞役,到了十一二點,母親會請人送點心來,有的時候是麻糬,有的時候是三層糕,也有的時候是香噴噴的米台目,五個姊弟妹吃完點心開心地繼續工作。」

 閣樓靠有一條斜梯上下,下面斜角有米缸,米缸很大,可是裝的米不多,有時候家裡的米不夠了,昭妹會叫慶元跟外公借,慶元會到外公家的米缸,自己掏一罐米,過幾天再叫慶元拿去還,外公總是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慶元也喜歡到外公家借報紙,拿到閣樓獨享,看完她一定會歸還;外祖父把報紙裁成方形,然後黏成三角形的紙袋,替客人盛裝花生;慶元常用兩毛錢去買花生,而不會去選取其他的零食,自小慶元就愛吃花生,直到現在,慶元發現孫子也是愛吃花生。

日子雖苦卻有趣,小妹是孩子王,時常邀請鄰居小孩到閣樓來,從樓上跳到樓下床鋪,床鋪上墊了很多棉被,不會摔傷。

閣樓地板的隙縫很大,可以偷窺樓下來買衣服的客人,每逢月考,慶元徵求母親同意,吃過晚飯,前往小學同學-葉靜英家複習功課,她哥哥要用書桌時,兩個女孩已經要上床睡覺了。直到慶元考上初中才停止;她祖母的臥室很大,傳統眠床右邊有一個尿桶,必須蹲馬步。早上她母親會將尿桶拿去倒掉,這是慶元比較深的記憶;靜英母親是傳統的婦女,雖靜默但溫和善良,另人印象深刻。 1981結婚時,替慶元梳頭的是 靜英,師專同學-秀真替慶元化粧,當時慶元還在高雄師範學院進修,她們未收費用,慶元只是包個紅包謝謝她們;之後三人忙工作、養兒育女,二十年都沒聯絡,直到有一次,靜英到中和來訪,替慶元規劃保險,但慶元沒有參加,至今仍覺遺憾,那一次她還帶了親手做的月餅給慶元,蛋黃酥軟硬適中,令人回味。

靜英的兒子考上東吳法律系時,曾住慶元中和娘家,昭妹投訴慶元,靜英兒子愛看電視、晚睡晚起,未料不到半年,他搬到學校附近住了;最近慶元搭公車經過東吳大學,才知道東吳離中和頗遠,現在這個兒子在高雄市府上班,服公職,是鐵飯碗。

現在慶元把閣樓當成工作室,這個1樓挑高的小空間,還好不熱,慶元慾望不大,只剩下鍵盤的聲音陪慶元;閣樓打字滴滴答答的聲音,時常想起小時候的閣樓歲月,初中的時候,用零用錢將班上舞蹈比賽用過的二手唱機買回,又在舊書攤上買了幾張老歌唱片,那是一段很開心的日子。

暑假到大伯家

 童年時期每逢暑假,昭妹會讓小孩住到漢松大伯家去,大伯擔任小學校長,整個宿舍就祇有他們一家人,諾大的校園就是小孩的遊樂場。記得慶元曾經去過岡山古亭國小、六龜龍興國小。 岡山古亭國小校長宿舍前面有一座池塘,旁邊有一棵鳳凰樹,堂哥-九如會帶大夥在那個池塘游泳,或者是爬上樹屋,鳥瞰山坡,有的時候到山上去放羊,或是摘野生的水果。

記得有一次採好多粉紅色的蓮霧,慶元咬了一顆來吃,在回家途中,嘴唇竟然翻出來腫的像小豬嘴。原來那一顆蓮霧花苞當中有一隻毛毛蟲,嚇得慶元不敢再吃野生蓮霧。 山上的小孩沒什麼零食,野生的百香果滿山遍野,百香果成熟時,紫紅色的果皮有很多皺紋,堂哥教慶元放在兩個膝蓋中間,快速的用膝蓋撞擊,百香果被撞之後有一個小小的裂口,可以朝那個裂口,使盡全身力氣吸,香甜的果汁全部被吸乾淨,就可當成皮球來丟,或填入沙子當成手榴彈來玩。

岡山的月世界,地形陡峭寸草不生,堂哥還有一個絕招,就是拿一團草做成一個蒲團,從陡峭的山上滑溜下來,驚險刺激的滑草經驗,大夥兒樂此不疲。 大伯閒暇之餘會帶娃們走一段路,在傳統的醃製工坊,買罐花瓜帶回來,配著雪白的稀飯吃,雖然是簡單的食物,卻令慶元回味無窮。

山上沒有什麼娛樂,晚上睡覺的時候,伯父母睡在主臥室,小朋友大約有八九個,擠在客廳的榻榻米上,輪流說說鬼故事,饒是有趣。

慶元的暑假作業往往會拖到快要開學的時候才趕工,有的時候堂哥會幫慶元寫一些;除了沉溺在樹屋裡看小說,大夥兒也會去圖書室看書。

好日子很快就過去,開學前夕,大伯送慶元自修,封面上往往有《樣品》兩個字,不過課前先預習並博得老師的稱讚,卻是慶元名列前茅的原因。 大伯從岡山亭國小調動到六龜龍興國小時,慶元已經上了初中,伯母有一架裁縫車,慶元喜歡修修補補,主動幫忙縫拉鍊;有一次下線梭子蓋的小螺絲掉了,慶元非常緊張,最後大家一起幫慶元找,還好慶元自己終於找到,山上交通不便,如果哪一個零件掉了就得不償失了。

龍興國小附近有一所孤兒院,就是楊恩典長大的六龜山地育幼院,有時候大夥到孤兒院去,和孤兒一起遊玩,創辦人楊煦牧師夫婦人如其名,溫煦和藹,他實在是一個好人,他過世之後,楊夫人延續了他的理想,慶元還帶附小的同事去參觀過。

 慶元師專畢業,分發到屏東縣里港鄉信國國小時,因為怕暈車,寄宿在學校附近信望愛孤兒院,主動幫忙院童複習功課,後來因為皮箱整個被孤兒院的院童翻開來把錢取走,慶元失望之餘就搬回自己家了,那是短暫的一個月,是她生平第一次當志工。

慶元弟弟

1956年3月8日,慶中在臺中白冷出生,他跟漢蘭長得很相像,非常顧家,下面有兩三個妹妹。慶元的弟弟大伯母常常說,「木木固固」(客語形容木訥)真是一個粄印印出來的呀!從慶中的身上,似乎可以看到漢蘭身影;慶元念幼稚園的時候,慶中想要和慶元去上學,有一天,他的手不小心被交通車的門夾到了,痛的哇哇叫,第二天他還是頂著他那一隻紅腫腫的手,要跟著慶元去上學。

父親過世之後,全家搬回屏東縣麟洛鄉,慶元就讀高年級,早上五六點要到學校早自習。早自修下課時窗臺上總是有一個便當,那是爸爸留下來的超大便當盒,已經踫撞得凹凹凸凸的,裡面裝著兩碗白飯、一包花生米,慶中每天一早固定幫慶元送便當到教室,再到自己教室上課。 他很乖、很聽慶元的話,讀小學的時候,五個兄弟姐妹經常一起到果園去除草,慶中是全家最有力氣的人。

姊弟倆經常兩個人合作,去人家的糞坑,載水肥去果園施肥,忙到天黑伸手不見五指;慶中讀麟洛國中的時候成績普通,慶元擔心他考不上高中,所以就在師專附近,幫他找了一個學生宿舍,夥同慶元同學的弟弟,兩個人一起在屏東歸來香揚村租房子,三餐有人照顧,安心讀了一陣子,後來考上了省立高中。 慶中念高中的時候,每天從屏東中學放學,會順便幫母親把果菜市場地攤的物品,用大後盤的腳踏車載回家,前面有兩個包,後面還有疊得高高的布匹,他170公分高的身體,雖然是蠻高大的,但是剛騎上去,扶手還會晃動,不過一下子就穩住了,望著他的背影慶元感動不已。

很少聽到他跟家人說話,但是他很照顧妹妹,18歲從高中畢業後,未經過與母親商量,進國防部情報幹部訓練班,大伯漢松知道之後,力勸母親去將他帶回,母親搭了火車,到了晚上才到臺北火車站,人生地不熟,幸好有人指點張妹如何到新店國防部情報幹部訓練班,經過長官勸導,保證慶中將來會照顧家裡。衹要兩年就可以到軍中電台工作,於是將慶中留在那裡。他畢業之後每月定期寄學費給妹妹,一直到她們畢業為止。

五個兄弟姊妹一向以來都是互相幫忙。 慶中在澎湖服役的時候,用微薄的薪水買了一套音響,音響送到麟洛的時候,大夥非常驚訝,享受了一段有音樂的時光,到現在慶元還留有當時的唱片。 慶中祇有一個孩子,夫妻倆很照顧這個孩子,一路順利還到美國留學,現在已經有非常好的工作,也結了婚。慶元母親走了以後,慶中夫妻非常有心,常常把大家聚在一起。

大妹阿梅

阿梅,從小非常認真,小時候她會爬上與她身高略同的傳統磚砌的厨灶,用一根木棒,把鋸木屑打扎實,然後點火煮飯再炒菜,晚上大夥從學校或去市場回來,就可以吃到她煮的飯,真是不可思議。可惜她從小腿部不是很好,偶爾會叫痛,必須要針灸,所以從小到現在還留有藍色的針灸點。 長大之後她就讀附近的國中,必須騎車二十幾分鐘。回家之後照樣料理晚餐,她高工電子科畢業後,慶元帶她去臺中勤益工專註冊,留下來的錢不多,後來她的朋友寫一封信告訴慶元,阿梅總是點很少的菜,所以臉色不是很好。至今慶元還留下那封信,每一次看到總是不勝唏噓;她的肩部曾經受傷兩次,在醫院做了手術,幸好復原的很快。今年終於退休,該享清福了;偶而慶元會約她去北投泡湯,大部分時間她還是要接待兒孫。

二妹

小時候慶元的二妹-阿維,長得比較 Honey(臺灣話長得胖嘟嘟),所以鄰居們都喜歡抱她,她出生一年多的時候,漢蘭就去世了,下面還有小她一歲的妹妹,舅公看她可愛,也不認生,就提議要收養她。 一歲多被帶到高雄縣三民鄉,舅婆是原住民,非常疼愛她,三歲多咳嗽感冒,咳到血管都有血絲了,才被叔叔背回屏東麟洛的田中村,昭妹幾乎都要認不出她了,母女對看,昭妹自問:「你是我的孩子嗎?她相信自己的孩子長這個樣子,你有沒有抱錯?」二妹聽不懂媽媽的說的話,只一勁的哭喊:「媽媽!媽媽!」說的是那瑪夏鄉原住民的話。 阿維不喜歡吃麵,如果家裡煮麵,她一定會大哭,所以如果家裡吃麵的時候,必須先留一碗飯給她,阿維吃飯很慢,她的小學老師告訴媽媽說,阿維在美術方面有天賦,缺點吃飯很慢。

阿維高中畢業之後考上位於臺北士林的銘傳商專商業設計科,學雜費及校外住宿費所費不貲,慶元帶她到臺北註冊時,花盡盤纏,只剩下200元,買一張慢車票,火車每一站都停,到了傍晚才回到屏東麟洛;那時慶元已準備放下工作,到高師大進修,正在打工,還好之後因阿維個性乖巧,房東請她當家教,至少補貼了一些生活費。

 阿維唸書時,曾仰賴比較早出社會的小妹資助她生活費,每個月她等在小妹公司門口,這是她這一生最覺得丟臉之事,阿維還告訴慶元一個故事,她與小妹同租一個房子,不小心將小妹的衣服染紅了,小妹一生氣,棉被沒給她,可憐的阿維在陽臺地上坐了一夜,沁園聽她輕描淡寫的訴說,不甚唏噓。阿維結婚之後有了兩個可愛的女兒,隨妹婿調職新加坡及馬來西亞。有一年暑假,慶元還帶著孩子到新加坡,享受她的泳池豪宅。昭妹也曾跟到馬來西亞住了一陣子。回臺灣之後,她每一次農曆年回娘家總是會遲到,問清楚了,原來是她一家四口,衣服顏色形式都要搭配齊全才出門。後來比較準時了,慶元問怎麼了?妹婿説 :「現有人願意跟她配了!」

大家都退休之後,慶元與二妹阿梅經常相約到大安森林公園阿維的家吃飯,阿維會先讓請兩個姐姐坐著吃點小點心,很少要求幫忙,客人坐在半開放式廚房大餐桌,她邊煮飯邊聊天,一道一道送上來,鄉村風格的裝潢,頂級的食材和餐具,堪比餐廳。 阿維買東西非常的挑剔,喜歡手沖咖啡,有一天她看上了一套精美的長嘴手沖咖啡造型壺,在店門口來回走了好幾次,都捨不得下手,後來成了妹夫送她的生日禮物。她現在住的房子,玄關十幾年來,吊著一盞普通的白熾燈,慶元問她,你這個燈,為什麼不選一個比較有情調的玄關燈?她說:「還沒找到合適的。」這是她的堅持。 多年來,阿維每週四參加登山,與隊友健走並認識各種植物,頗有收穫,也結交了一些好友,最近她還參加7號公園的太極拳,有了一個孫女兒之後,她更高興了。

孩子王-小妹

慶元的母親從小身體不好,所以慶元的外祖父母,就將母親過繼給媽祖,小妹每年都會去繞境,這是她與母親對話的時候。 母親生了四女一男,慶元是大姐,下面有一個弟弟,三個妹妹,爸爸過世時,小妹剛出生,從小未經歷父愛,個性很好強,對人熱心,疼惜老弱婦儒,小時候她是孩子王,每天都有許多小朋友跟前跟後,那時候慶元住在學校宿舍很少回來,疏於照顧之責,只留下一丁點記憶。 2012年昭妹走後五個月,電影賽得克巴萊上映隔年,四姐妹一起去了清流部落,在附近的中興林場拍了一張難得合照。

小妹在科技業很傑出,但經常需出差大陸,不能陪母親,深感遺憾,因此提早退休,在林口開了一家服飾店,地點就在長庚醫院附近的大飯店附近,很多陸客會光顧,生意一直不錯,後來剛好遇到經濟不景氣,所以就收店了,在收店之前三位姊都曾經光顧了不少次,母親也曾經以她為榮。 生意收了後,她當志工,假日與朋友一起登山健行,夫妻感情好,時常出遊,兩個女兒很孝順,都有了很好的工作,日子過得很愉快,慶元也放下心,只是她偶而發發牢騷,慶元也一一接納了,但一直沒處理。

慶元是該好好謝她,慶元孩子小的時候,跟小阿姨最親,因為小阿姨當時未婚,常常幫慶元照顧孩子,30年前慶元帶媽媽去日本,她幇慶元照顧老大一星期,慶元的孩子不曾對小阿姨稱謝,每逢慶元孫子出生時,她還是都給慶元的孫子們買了可愛的衣服祝賀,慶元實在過意不去。 媽媽的冥誕、忌日,甚至過年,小妹都會上金山去祭拜母親,然後發照片給慶元,慶元總是覺得她在責怪慶元應該率先約大家一起去。慶元對她說:「妳的夫婿對妳非常Nice,不但採買祭品,還全程陪伴,Ravel是呂家的好女婿。」母親走了之後,三姐妹常常聚在一起,尤其是過年過節的時候,談到對每一件事的感受和多年來走過這段路程時,感覺平靜多了, 這樣也不錯, 思念是需要慢慢放下,每逢聚餐,小妹都說已安排旅遊不能參加,大夥衷心希望她能夠參加。

童年三道菜

民以食為天,吃飯是人生大事。大人要吃飽飯才有力氣做事,小孩兒也要吃飽飯才能長大。但是,柴米油鹽醬醋茶,每日睜開眼睛七件事,尋常日子吃飽飯僅是基本需求,人們總會有吃得好、吃得巧的想望,希望能吃到吮指美味,齒頰留香,那種美好的滋味,連回味起來都是一大樂事。 慶元回想過去品嚐過的美味,中外美食、各國料理,好吃的真不少。可是,當慶元自己下廚,為家人做羮湯,看到他們愛吃的歡喜樣子,那廚娘的喜悅,遠比自己享用美食還更快樂千百倍。

慶元印象中,就有三道平民料理,最難忘,稱得上是傳家菜了。

1.蛋包飯

小孫子食慾不好,慶元左思右想,挖空心思,想什麼菜他們會喜歡?會愛吃?她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弟弟妹妹很喜歡吃的一道菜-蛋包飯。 童年時,由於父親早逝,母親靠著裁縫本事獨力撫養慶元和四個弟弟妹妹,日子過得並不輕鬆。昭妹每個月必須到臺南去批發布料,回來裁製客人的衣服。每當昭妹出遠門,弟妹就歸慶元照顧了。

慶元總是被封為廚師,照顧弟弟妹妹吃食,慶元最常煮的一道菜就是蛋包飯,這是昭妹不會做,而慶元又拿手的簡易料理,蛋包飯上淋著蕃茄醬,色香味俱全,教人很想大快朵頤一番呢。 每次慶元準備做蛋包飯時,弟弟妹妹總是圍攏過來,四個人八隻眼睛聚精會神的盯著慶元做,誰都不希望自己的蛋皮破了,慶元小心翼翼地打蛋、剪蛋皮,但最後總難免偶有破的蛋皮,慶元就吃那個破掉的蛋包飯。 昭妹不在家,姊姊來掌廚,一人一份蛋包飯,看著他們心滿意足的樣子,也就是身為大姊的快樂了。這童年時的蛋包飯,現在過了將近半世紀,又要重出江湖,慶元不為弟弟妺妹,改為小孫子做蛋包飯,小客倌!可還滿意?

 2.絲瓜

 有一天,慶元看到媳婦餐桌上的菜有一道絲瓜,孫女還沒吃飯,就拼命吃那一盤絲瓜。慶元說:「哎呀! 真是像阿婆!我最喜歡吃絲瓜了!」打從懂事開始,桌上只要有絲瓜,慶元那頓飯一定吃得特別飽。小時候,慶元家果園周邊有一排絲瓜棚,昭妹說絲瓜要照鏡子才會長得好,鏡子就是那一個環繞果園的小河。由於陽光充足,土地肥沃,水質又好,菜蔬收成特別好,絲瓜種多了自家吃不完,還可以拿到市場上去賣,增加一點小收入。所以,平日大家最常吃的菜也就是絲瓜,慶元愛絲瓜,其來有自。 還記得讀初中的時候,慶元非常喜歡到木材廠去拿一些下腳料回來自己釘櫥子,慶元曾經完成一座一人高的穀倉,令鄰居們讚嘆不已。有時候木土做得忘了時間,拖晚了來不及上餐桌,等慶元要吃飯的時候,弟弟妹妹已經把菜吃光光了,只剩下絲瓜湯,慶元也不以為意,還是把那一碗飯淋上絲瓜湯,絲瓜湯拌飯!一邊瞧著新製作完成的木工,一邊吃著絲瓜湯飯,非常滿足,絲瓜早已在慶元的飯裡生根了。現在愛絲瓜的,又多了一個小孫女,看來慶元已找到絲瓜傳人了。

3.滷肉汁

記得昭妹常常告訴大家,她喜歡做滷肉,常常吃肉汁飯。慶元小時候,住在屏東麟洛,昭妹當裁縫養家,非常忙碌,每天清晨,都會有肉販子在大家家門口擺攤,借用大家門口空地賣豬肉,昭妹總會請他順便為大家留半斤豬肉,並且絞成碎肉,好做滷肉用。放點醬油,用電鍋蒸煮,再加很多水,煮成一大碗的滷肉汁。每一次餐桌上五個小孩子總是把肉都吃完了,只剩下滷肉湯,留給趕製衣服來不及吃飯的昭妹,昭妹也不以為意,就著剩下的肉汁吃完一碗飯,經常如此,也就習以為常了。

慶元想,母親常常吃肉汁飯,是因為滷肉全給大家吃了,天下的媽媽都一樣,看到小孩吃飽就開心了,自己只有肉汁拌飯也甘心。後來慶元長大、結婚生子,昭妹也年邁了,她幫慶元照顧小孩,也常做這一道菜餵養慶元的孩子,昭妹牌滷肉,從孩子到孫子,繼續在燉煮著。 每當昭妹心情好時候,就會做一鍋鹹粥給大家吃,慶元一下班回家,就聞到芋頭蝦米鹹肉粥的特有香味,每每打從心底感到溫暖又幸福。 遺憾的是,現今昭妹不在了,每次聞到這熟悉的滷肉與鹹粥味道總讓慶元流淚不止,但慶元卻沒勇氣嘗試去烹煮,因為慶元知道少了母親,味道就不對了。

兒童節

慶元母親出生於日本時代昭和七年,日本名叫昭妹。排行老二,光復後戶籍登記為德妹,民國21年4月4日兒童節出生,12歲之前都在戰亂中,印象最深的就是躲防空警報。小時候,慶元及弟妹都把兒童節禮物當成母親的生日禮物,母親也很高興的接受。慶元養育孩子時期,每逢昭妹過生日,慶元會買蛋糕慶祝母親生日,小孩以為兒童節都會有一個蛋糕,他們長大之後,慶元繼續幫母親過生日,祝她永遠年輕,她也像小朋友一樣開心。

 

小學

慶元成長的地方-麟洛田中村,田中村則分為上竹架和下竹架,日據時代與上竹架、下竹架、田心、田道稱為下四庄。 慶元的祖父在田中村的重要據點開了潤財雜貨店,倚著祖父的店,昭妹開了一家裁縫店,並用台電領到的撫恤金買了一分地的果園,放假的時候昭妹會讓孩子們去果園割草,慶元帶著四個弟妹一起到果園,未上工先泡檸檬水,才開始割草,有時候會直接拿鐮刀在樹枝切成熟的柳丁來吃。十點多,昭妹會叫賣點心的人送點心來。割草的時候把樹割成草皮,然後卷成蛋捲狀放到馬路邊曬,還可以當柴燒。 果樹需要施肥,慶元和弟弟會用腳踏車載一桶一桶的水肥,然後淋到每一棵樹根下。

有一次慶元要清洗馬路旁邊被大家弄髒的地,提了一桶水直接沖的時候,地太滑了,慶元整個人掉到離馬路地面三公尺深水溝裡。也許是傷了慶元的髖骨,一直到現在,她總是覺得走起路來怪怪的。 馬祖廟前是大家練習起腳踏車的地方,到了十幾歲總是想要自己騎車,沒有兒童腳踏車,也沒有輔助輪,直接用昭妹的做生意的大後盤車,腳一隻從橫杆上跨過去,就這樣練習起來,那種保持平衡的方法,比兒童腳踏車更需要一些技巧,有的時候父母會幫大家綁一隻扁擔在後架上,這樣子大家的朋友可以幫大家扶著,不會容易歪來歪去的,摔車的時候也不會那麼痛。 大家種的香蕉,如果香蕉要送到農戶,必須用棉被墊著,用手推車送到農會,這個時候大家要很小心,因為香蕉受傷價錢就會降低。到現在慶元還能一個人割下一大芎的香蕉,方法是先用鐮刀在香蕉的树幹上畫一個V字形,再把香蕉拉向安全的棉被上,然後再用鐮刀把香蕉割下來。

 昭妹也種過一期稻米,慶元師專剛畢業的時候,昭妹為改良果園的土質,雇工砍下了所有的果樹,用牛犁田整地放水改種稻米。大家沒有幫手,所以還請同學來家裡幫忙插秧。收割的時候就必須要請雲林縣的收割隊來幫忙,有一位知名的歌星Eala的父親,就是專門管理收割隊的陳發良先生。 慶元要插秧,自己還不會特地請了住在高雄美濃的朋友幫忙插秧。

素貞老師

 慶元八歲時,從谷關博愛國小轉到麟洛國小,在那裡,念到四年級的時候,有一天她看到同學的絲襪很漂亮,偷偷的拿了,藏在自己的家裡面。因為有一個毛球,她拿剪刀剪掉,沒想到繼續綻開變成一個大洞。不知如何處理,她就拿去丟了。 後來同學告訴老師絲襪不見了。同學懷疑是慶元拿走告訴素貞老師,老師到慶元的家裡問昭妹,昭妹說不可能,我店裡也有賣呀! 素貞老師並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再查這一件事情。可是慶元終生都不會忘記,一直到現在都想要找素貞老師懺悔。

作文比賽

小學五年級馮清春老師帶慶元到臺南去參加作文比賽,題目是一元臺幣的旅行。 慶元以為是要用壹塊錢去旅行,結果胡謅亂謅,掰了一大堆,一直到快要交卷,重點還沒寫出來,慶元回想,出題者是要作者假設自己是一塊錢,這個一塊錢怎麼樣從窮人、乞丐、或者是有錢人、車長小姐,繞來繞去掉到水溝被撿到,又到了商店,越神奇越好,那才是一元臺幣的旅行。

畫圖比賽

 瑞華從美國回來,三年前慶元趁美東旅遊之便,搭乘灰狗巴士,自波士頓到新罕布夏州基恩費時三個小時,瑞華夫妻來車站載慶元,慶元是瑞華台灣親友中第一位造訪該城鎮的人,瑞華帶慶元到附近名家花園參觀,每到一處花園,不同的地形有各異其趣的花卉設計,賞心悅目,最後一家還有茶點招待,香甜的果汁令人回味。 她還開車帶慶元去參加採集野菇活動,其中一位80多歲的老人,依然拄著柺杖,與大夥在叢林裡面漫步,野菇集中之後,大家對照書本,一起評論哪些是有毒的,哪些是沒有毒的,即使是沒毒的,菇友們也不會拿回去吃,純為認識一下不同品種,增加見識。

五十幾年前慶元與瑞華身高相同、個性相投,瑞華雖然是大戶人家的么女,可是她為人非常和善,對慶元這個窮苦家庭出生的同學非常照顧,記得有一次,她倆同時代表學校參加屏東縣繪畫比賽,每天午睡時間到戶外寫生,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校園後美麗的田野風光下聊天,到了比賽那一天,瑞華率性的沒有交出作品,不曉得是不是有意讓慶元得名,慶元的獎品是一盒24色的雄獅彩色蠟筆,慶元倒是非常開心。

多年後慶元讀師專,瑞華在台北讀大學,慶元北上為鼻竇炎求醫,曾經造訪她的宿舍,她畢業後曾在造船公司做事,之後又到韓式腳踏車公司上班,不久回到家鄉,和同學一起加盟長頸鹿美語班,據她所說,每逢補習班收費的時候,她總是很不自在,有違她的個性,她決定出國,那個時候她有一位侄子在美國新罕布夏州-基恩市,瑞華獲篩選得以入住一位當地女士家裡,雖然限制很多,但是至少讓她有了一個家,不久在基恩圖書館認識GUY,GUY知道她的侄子離開了基恩,舉目無親,帶著她認識更多的美國文化,GUY感受到這個東方女子的溫柔體貼,結婚後,他們在基恩市區有了一個家。

GUY母親住在叢林裡的老房子,年事已高,兩人便商議賣了市區的房子,將所得款項用來修繕老房子,GUY的母親屬於維多利亞時代傳統的女子,經常帶著手套,與人握手時還不一定會脫下手套;喜歡小孩子的瑞華,曾經當過基恩大學教授小孩的保姆,小朋友常來拜訪,有一次GUY的母親不經意的暗示她需要安靜,瑞華不敢再讓小朋友來訪;還好彼此慢慢互相適應,GUY的母親最後也很感謝有瑞華。

GUY的母親過世之後,她與GUY過了一段平靜的生活,三年前GUY已經從記者生涯退休,時常關注國事,記得那時候,正值美國總統大選。他極不欣賞共和黨的川普,沒料到過了一年GUY過世了。 瑞華和慶元偶爾在Messenger溝通訊息,獲知她的大學同學造訪她家,陪她遊黃石公園、同遊日本,再同返高雄,慶元興起念頭,大夥小學畢業都已經五十幾年了,何不趁瑞華回臺灣,大家聚一下,一大早起床和她聊天,她一再强调,這次回來主要是看臺灣的親戚,所以沒有這個計畫,下一次比較長的時間再聚,好吧! 就抱著希望-她很快會再回來,到時候一定要提前安排。

修理東西

慶元找了一個橡皮墊,把水槽底下的熱水管換了一個橡皮墊,目前是不漏水了,喜歡修東西,這是她從小的喜好。 小時候,昭妹開了服裝店,進門側邊有台裁縫車,常常有人來換拉鍊。如果昭妹不在,或者是她在忙,慶元就幫昭妹接下工作;偶而發現有些人的拉鍊並不需要換新的,衹是拉鍊頭鬆了,用老虎鉗夾一下就可以了。甚至衹是拉鍊頭滑脫,把拉鍊底下的小擋片拿下來,再把拉鍊頭裝回去,最後再把檔片釘回去。如果擋片壞了,釘不回去,用粗線縫起來也可以;慶元這種方法,有時候反而比換一條拉鍊還要快,如果針腳不如原廠平整,或者是找不到同色系的拉鍊,鄉民反而喜歡這樣子處理。衹是昭妹告訴慶元,這樣子就賺不到錢啦!

16級賽洛瑪颱風吹翻了屋頂,厨房滴下水,慶元調了水泥沙,從浴室窗外爬上了屋頂,修補一片片的破瓦,眼尖的村民紛紛圍看,驚聲連連。 那年漢蘭土葬已經滿十年,習俗要撿骨再入雍安葬,慶元挑了兩對句子《矢志自勵、砥節勵行》,用粗大毛筆寫在紙上、貼在紙板 剪下、央請水泥師傅製作在墓園扶手,她要弟妹永遠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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