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l邊緣人l前言(一)

【前言】

只是偶然地，我在鍵盤上打了一小段的文字，在那之後，那段文字因我內心的混亂不斷地增長，不斷地被細刻，反覆琢磨，就像是為了要呈現一幅畫，將我所有的痛，一筆一筆的加上去，那些痛苦，悲憤哀傷，空虛寂寥，像是零碎不完整的羽毛，散落拼貼在文字中，在往常然地，也成為了我日記的一部份。

為了想要記住感覺，彷彿是在收集味道似的，將每一次的感覺以文字的方式保存下來，久而久之，它們形成信紙，就像將每一封信珍貴地存放在閣樓裡某個不起眼的小抽屜那樣堆疊著。

因為對我來說，那一點一滴的「感覺」正是構築了我生命的微小分子。在短暫的生命中，我的青春絕對不是以什麼揮灑汗水、盡情歡笑，以及和同伴們分享回憶的形式存在的（雖然同伴這個名詞一直讓我無法理解其存在的必要性）。但是浸泡在群體(別人)的生活當中，我也被建立了一套所謂青春的定義，因此曾經我有那麼一段時間，以那種方式去追求我以為是”我”應該要擁有的『那種快樂』。

從來沒有想過是不是該去質疑自己的想法，只是不斷去磨合自己，就像想要洗去本身的粗糙材質和顏色那樣，抹去自己身上格格不入的味道，盡一切去迎合別人，為的就是換取別人短暫的笑顏和一時的寬容。因為這樣子，或許我就會忘記自己那些沒有意識的本能，一個被社會所拒絕，孤寂的本能。

    因為孤寂和對世間的悲憤本身是錯誤的。

    然後追求「所謂快樂」的過程中，每一次我都陷入了難以言喻的苦楚，提心吊膽，每個人的眼神對我來說都是可怕的猜忌，我就像被害怕拆穿面具的醜陋又卑微的怪物，試著從別人的一舉一動不斷地假設他們的想法，揣測底下其真實，認為他們的言語都是在偽裝對我的鄙視，他們只是，裝作這個東西(我)一切都很正常罷了。我當時是這麼想的。

     不可以露餡，不可以說溜嘴，管好你的眼神，管好你的一舉一動。我在心裡反覆呢喃提醒自己。

我曾經想過，為什麼我不是像其他人那樣度過正值生命最繁盛的時光呢？就像他們一樣將自己全部的熱情投入那種所謂的團體生活，並願意付出，樂在其中那樣。

    他們看起來是多麼快樂啊。

    每一次我凝視著一張又一張相片裡頭那些人的面容時，不經這樣的想著。

    為什麼這種快樂彷彿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或是說，那些東西好像是對別人相當容易，但對我來說卻如此地困難。我曾經嘗試去追求那樣的喜悅，非常努力地想要成為相片裡那微笑的面容。但是，每一次我都失敗了，而每一次的失敗都使我離那些『理想』的快樂越來越遠。

    在那之後，『追求這樣的喜悅』成為了一種證明的慾望，證明我應該也要擁有這些東西的權利，只因為我不想和別人不一樣。

    但是沒有辦法。

    我仍然做不到。

    也許我不能欺騙自己應該要喜歡那樣的幸福方式，或是認為那樣的行為才是一種正常吧。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終於放棄了那樣『追求』的想法，因為我必須認清一件事實，那就是我剛好不是屬於那樣的人，我只是剛好，不是適合過那樣子方式的人罷了，而且我知道我不是唯一一個這樣的人。

    由於一直都認為自己彷彿缺少了什麼，所以經常有種生活不實在的感覺，就像在虛度光陰一樣不知自己為何存在，或是說失去了生活的重心，失去了往前的動力。因為像我這樣的人，在那樣的環境之下，是無法創造屬於自己的時光的，因此我的生命幾乎沒有在那個時期留下什麼足跡。就像是局外人一樣，一點也無法體會別人口口聲聲所說的那種，青春年華的美好。

人們，正確來說是大部分的人們，所擁有的記憶和印象成為了一種普遍的價值觀，讓沒有他們那種記憶和經驗的我們，就是所謂的少數人，對於自己的立場感到困惑。對於這樣的存在的我們無法不產生分歧的想法，卻又不想要和大眾畫清界線。而我也不願想讓他人知道我曾經也是構築他們回憶的一部分，如果我成為他們的記憶的話，會讓我有種難以釋懷的感覺，所以我總是想讓自身的存在如空氣一樣稀薄，希望能夠藉此讓他們不再有機會想起我這個人，遺忘我的長相，我的名字，因為我認為，既然我並不是和你們分享同樣喜悅的人，我的存在對你又有何意義？我們之間何必要有關連？

從表象來看，我的青春的確是「毫不起眼」，枯燥乏味的，但是也許對你我來說，那就是真實。只是我們都忘了。

現實從不像小說那樣精采，即使有起起伏伏，也會隨著時間被淡忘，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人，到最後都會成為模糊的片段，你此刻也許只會記住最重要的人，印象深刻的角色，但是有時你越是在意，越是想留住，卻發現他們的影子越是淡薄，最後，你只能放手，再度尋找新的開始。就像每個階段，既然有開始，也必會有畫下句點的那一刻。

    而在真實世界中的我，不知不覺中，因為想要擁有證明自己存在的「記憶」而開始進行紀錄某些事物，因為我知道我無法保留那些看不見的緣分，就算我自以為留住了，他們遲早也會以不同的形式離開，於是我開始將從外界收集而來的「感覺」擅自以文字的形式記錄著，並緊抓著那些聯繫的餘溫，像是奢望把縈繞在空中的輕煙烙印在紙上，於是，這些文字就這麼誕生了。

他們有些曾經可能會成為重要的人，但是對於現在記錄那些東西的我來說，他們都已經不重要了。正確地來說，這甚至不能稱作一部「小說」。我只能說，這只是記錄著「真實」，並同夾雜著強烈的個人情感，最後以「理想的幻想」而編織的東西。

我所記錄的東西相當地虛幻，甚至有些可能根本不存在，但同時卻是最真實的感觸，我不斷地在這些文字之中游移，尋找著人與人之間的牽繫，而我卻發現，其實沒有人會刻意在乎那些微妙的聯繫，因此，我們時常和無數的人們錯過，並不再相見。我們的心中也許曾經對彼此都有那麼一絲地惋惜，但我們從來不會回頭尋找對方。我們並不知道那些人後來發生了什麼，又是何去何從，只是我們偶爾會在好久好久之後在某個地方不經一聽到他們的消息，僅此而已。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們會這樣如此地消極被動，我只知道自己只是不斷地錯過，錯過那些未知的邂逅。而我做的只是不斷地保存，保存著每次與我相遇的那些人的記憶，將他們蘊藏，沉澱，和現實抽離，不時拿出來品嘗，他們在我的文字裡一點一滴地幻化成美麗的夢，讓我早已分不清現實和虛假，讓我深深地自以為，我是多麼地了解他們。

    但沒有人是能夠真正深刻地了解一個人的。

    我們只是從我們所看到的他們去給他們做一個整體的評價，而這些評價都來自於一種相當自我的感覺。每當我遇到新的，從未有過的「感覺」時我就會這樣把它記錄下來，即使我知道文字有時並不能精準地表達，但我也只能藉由這種方式，記錄著最甜美，也有最痛苦的回憶。藉由這樣一個人的遊戲，告訴自己我還活著。

我不能告訴你在這裡面的每一個人是否是一個「完整」的存在，他們可能來自於我的一個感覺，一個我所熟識的人，甚至是我的幻想，或是兩人以上的混合。

但是，以下我所記錄下來的「感覺」，都是以建築在「真實」之上，是無法否認，絕非謊言，最真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