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天,當我一個人待在誠品咖啡裡度過我的下午空班時間,冷不防的,身後突然冒出一個搭訕聲,本來我以為會聽到的是:
「先、先生,我可以坐在你旁邊的位子嗎?」
因為活了二十三年,我遇到的搭訕者都是把我背影誤認成為帥哥的白痴小女生;可是這次並不是,這次是個男生,年輕的男生:
「妳一個人嗎?」
天曉得當我終於遇到正確的男性搭訕時開心的會有多想哭,但問題就出在於那天我心情剛好很不好,於是頭也沒回的我把問題丟回去給這雅痞模樣的高瘦男:
「不然你是看到有別人嗎?」
「這很難說,有可能妳是在等人,或者妳的朋友剛好不在位子上,反正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連紐約雙子星都被飛機撞、東京下起四月雪,更何況是這種簡單的假設?」
嘖嘖嘖,了不起,看來這雅痞不但對於性別的直覺很準確,而且意見還很多。
「你意見這麼多是怎樣?」
「是想問妳可不可以坐在妳旁邊的位子。」
這雅痞問,然後沒等我回答的,就直接坐了住。
「你已經坐下了不是?」
「是啊因為妳又沒拒絕。」
還理直氣狀的咧、這傢伙。
「幹嘛一定要跟我坐同一桌?難道你沒看到還有其他--呃。」
抬頭我環顧四周,的確是沒有空位子了,真不曉得這間誠品咖啡老客滿是什麼意思。
「我可以認識妳嗎?」
「你以為我媽生我下來是給人認識用的嗎?」
「難道妳朋友已經多到數不清,所以塞我一個不下了嗎?」
嘖嘖嘖,這雅痞,怎麼跟我一個德性、熱愛反問對方。
「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是女的?」
「我兩隻眼睛都看出來你是女的。」
「了不起。」
「什麼了不起?」
「我至今只被小女生搭訕過,因為她們誤會我是個帥哥。」
「妳是長得高,而且背影帥,但一看就是個女人,這有什麼問題?」
這問題可大了,因為我不但長得高背影帥肩膀寬,而且總是球鞋T恤牛仔褲,標準帥哥模樣。這問題可大了。
「而且其實妳長得很像全智賢。」
這痞子是喝醉了還是宿醉不成?也對啦,如果全智賢是男人的話,大概就是長我這樣子啦!
「你有看過那麼帥的全智賢嗎?」
「真的,只要妳把頭髮留長。」
「你管我。」
只要妳把頭髮留長。
該死!風雲學長當時可不就這麼哄過我嗎?結果呢?當我頭髮還沒留過肩膀時,他就迫不及待的劈腿風騷火辣小學妹去了,更別提當兵後還直接出了櫃。
哦~該死!
因為今天起床的時候已經發過誓要一整天不生氣的,所以我並不打算讓他知道這提議有多該死的狠狠踩到我死穴;其實我常常做這種計畫,例如說一整天不能兇人、吵架、動粗之類的,而之所以需要這麼個提醒自己,正是因為我常常不自覺會有以上的行為出現。
「妳看起來不像是會失戀的女生。」
冷不防的,這雅痞又飄來這句話,更該死!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失戀了?」
「我兩隻眼睛都看到妳失戀了。」
不要動怒不要動怒不要動怒!
但是很難,於是我起身狠狠青他一眼,然後收拾東西走人。
該死!
為了避免再遇見那個惹人厭的雅痞,然後還誤以為我是專程要去給他泡的,所以隔天的空班時間我只好選了稍遠的誠品喝咖啡;不曉得是不是最近牢騷太多所以終於被上帝討厭了,很不幸的、我都特地選了稍遠的誠品咖啡了,結果卻還是被雅痞給遇到。
原來愛泡誠品咖啡館的不只有我一個人哪!一想到這點、我突然有種不再寂寞的感覺,然後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真是莫名其妙兼頭殼壞去。
「妳也喜歡誠品咖啡?」
「犯法嗎?」
「妳還沒走出失戀嗎?」
「你管我。」
「哈!被我套出話來,妳果真是失戀了。」
「嘖。」
「其實妳長得很像全智賢,真的。」
「對啦,帥哥版的全智賢啦。」
「為什麼會失戀?」
為什麼我就坦率的告訴他了?
「先是被劈腿移情別戀風騷火辣小學妹,後來那混帳當兵去又發現原來自己愛男人再劈腿個美男子,我請問你,換作是你遇到這情形的話,你會仰天長笑還是乾脆咬舌自盡?」
「先仰天長笑再咬舌自盡。」
「還真是有夠中肯的見解。」
「好說。」
「去死。」
「初戀?」
「你管我。」
然後這雅痞就開開心心的笑了:
「所以呢?你管我小姐,能夠請問芳名嗎?」
「你管我。」
然後他笑得更開心了。
「很好,很率直,我喜歡。」
「喜歡個屁,我們倒是認識嗎?」
「問的好,我叫曹書豪,這樣我們就算認識了。」
「那是你的看法。」
又笑了,而且還笑的得扶住桌角,真是夠白痴的、這雅痞。
「很好,很坦率,而且夠辣,我喜歡。」
我想這個人不是太幽默了,就是根本瘋了。
「所以、你管我小姐,我可以要妳的電話以進一步的認識妳嗎?」
我瞪他。
「521。」
「這是?」
「這是我的銀行存款,用提款卡都領不出來的心酸數字,這就是人太坦率又太辣的下場。」
「妳坦率得很可愛。」
「你也病得很嚴重。」
「其實我也很喜歡誠品咖啡。」
「我本來也是,但是因為你,我會開始討厭它。」
「嗯,我越來越喜歡妳了。」
有毛病!
「妳不覺得它總是帶給人一種很peace的感覺嗎?」
「你話這麼多,的確是需要再peace一點,你何不乾脆就把自己漆成咖啡色算了呢?」
不在乎我的攻擊,他繼續發問:
「妳喜歡紅色嗎?」
「我幹嘛喜歡紅色?」
「因為妳給人的感覺就是紅色,雖然很強烈,但是卻很真。」
「你是做心理分析哦?」
「雖然我不是唸心理學,但是我可以感覺到妳在這個問題的背後是想要多了解我這個人。」
「你的幽默很難懂。」
「而且我感覺得出來妳只是把自己武裝成很難相處的樣子,其實妳的本質是很熱情的,只是妳害怕一旦洩露出來會受傷而已。」
我搖頭嘆氣,在心底請佛祖耶穌多保佑這個人。
「這麼愛說教,不去當傳教士是浪費。」
「其實我是學建築的。」
「祝你幸福。」
「不過我目前比較專攻於替有錢的外行人規劃開店,但是希望有一天也能有一家自己的咖啡館,希望會是一家帶給顧客平靜感受的地方。」
「要加油喔。」
我說,然後打了個呵欠。
「這就是我喜歡餐飲的原因,可以藉由顧客的小習慣觀察他們的本身,妳覺得呢?」
「我覺得你怎麼還沒觀察到我的不耐煩。」
「我觀察到妳還沒卸下武裝,這是因為妳習慣讓自己處於優勢。」
「有人說過你很怪嗎?」
「這句話的背後表示妳開始對我感興趣了。」
「白痴。」
丟下這句話,我趕緊閃人。
「嘿!妳還沒告訴我妳的電話?」
「521。」
「妳真的很有趣。」
「你真的很有病。」
「我要怎麼再遇到妳?」
「如果我繼續再倒楣的話。」
「那祝妳好運囉。」
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