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像是綻口的毛線,一旦找到了頭便能一扯再扯、沒完沒了。(摘自向田邦子父親的道歉信-學生的冰淇淋)
海水退了才知道誰沒穿褲子。
小時候常去海邊玩,為了怕衣服溼掉,所以我就是那個沒穿褲子的小孩,褲子是我自己脫掉的,我把褲子放在岸上,用黑色的大輪胎泳圈圍住小屁屁,這樣就沒人看得到我沒穿褲子。 每年的暑假在回台中前幾天,有幾年我會回苗栗崎頂的外婆家等阿公從台中來接我,也有幾年我是整個暑假都在崎頂。說是外婆家有點怪,我喜歡說外公外婆家,可能是角色的印象中這個家人口眾多,有永遠坐在門前眼睛看不見的查埔祖,門側有好幾座磨刀石,阿公及阿舅時常坐在凳子上磨著工作用的菜刀,有大把的剁刀,有殺魚的長刀,也有可以將蔬果刻花的精巧小刀。還有常常坐在房間中唉聲嘆氣的外婆,最常聽到的就是她頭昏不舒服;後面有著兩口燒材大灶旁就時常看到家人的身影,這個窮困的家送養了四阿姨,我媽至三阿姨也都早婚,另外年紀與我接近的阿姨就是玩伴,所以會看到的反而是阿舅在生火煮食。
上桌的菜沒什麼美食,最常有的都是靠海捕來的煎雜魚、滿園隨處蔓長的炒地瓜葉,前院母雞母鴨生的蛋炒蘿蔔,還有加了好多地瓜都看不見米飯的地瓜飯,煮好了就用鋁鍋子裝著,餓了就打開蓋子來吃,多半都放到冷了,也沒什麼一起坐著吃的記憶。等長大後才發現要全家坐在一起吃飯是那麼難以獲得的幸福。
因為小時候常去海邊、溪邊玩水,玩伴都是與我年齡相近的小孩,那時的苗栗崎頂海邊是有公共造產的海水浴場,有收門票但入口之後就沒有任何管制,印象中還會放置黑色的橡膠內胎供想使用的遊客隨取。我們當地人那可能付費去泡海水,反正海岸防風林本來就是我們的冒險地與遊樂場,隨便找個木麻黃林的缺口走出去就是大海;但是海水很黏上岸之後總要找清水洗澡穿回乾淨的衣褲才能回家,當小孩最好,跟著大人走進中間有個大水槽的洗澡區不會有任何人注意,沖完清水後就可以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走路回外公外婆家。
印象中的崎頂海水浴場很寬廣,鐵灰色的沙灘上打著一波波不是很清澈的海浪,混沌的海水讓我們小孩沒穿褲子也不太會被發現,只是空著下半身涼涼的總是玩得不太愉快,所以多半仍是有件小內褲在身上比較有安全感。四五十年前的暑假期間海水浴場是人山人海,當時的台灣人可以休閒娛樂的樣態不多,便宜不花錢的海邊總是一個闔家歡樂的好選擇,只是印象中我從未與父母一同,就是海邊幾個野小孩招了就一起去玩水、找貝殼、堆沙一直玩到太陽西落肚子餓了就沿著小徑回家。
特別的是,我們沿著路走時會特別注意一種很類似A菜的野菜,一叢一叢地長在路邊,小孩們都是隨手一直拔一直拔,直到滿手都是為止,回家後用柴刀剁碎再來餵雞鴨,那是外婆家鴨子喜歡的鴨仔菜。
向田邦子的【父親的道歉信】是一篇篇書寫的回憶,用一串串的文字將與家人生活的小事與觀察連結起來。日文翻譯很貼近母語,推薦大家可以借來閱讀,應該會和我一樣有種慢慢地、恬靜地回憶感。如果你有想起什麼小時候的往事,或是與我一樣曾經光屁股玩水,按個笑臉或愛心讓我知道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