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全篇只提到一個人,駱老闆,的確他就是這家旅行社的靈魂。駱老闆長得高高瘦瘦的,有著很深的臉部輪廓及法令文,頭髮會用髮油向上向後做成一個很有個性的造型。這是一家旅行社,但是我總沒有看過他帶過團,也沒聽過他會帶什麼團去那裡。他最常做的事,就是坐在辦公室內抽煙,會客和打電話,常常有人來訪進進出出地,進門後就關了起來,也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麼。
唯一一次聽他提起出團的事,是有一群要去新加坡的客人,要我去桃園中正機場送機,我一早就騎車去松山機場附近停車轉搭國光號去桃園中正機場,背著書包裝滿了整團的護照資料提前去機場櫃台地勤,幫所有客人集體先辦好登機證,在機場等團體到達將資料交給領隊,我再坐國光號回到台北松山機場附近去騎我的摩托車,記得那天我還順路去了敦化北路的前雄獅旅行社去找業務取件。
雄獅旅行社的辦公室大樓非常摩登,就在民生東路及敦化北路口三角窗,在大熱天走進大樓時迎面而來的是室內的瀑布,又涼快又高級,很羨慕在雄獅那棟大樓上班的上班族。而我只是個來納涼的送件兼送機小弟。
後來我回到民生東路公司時,駱老闆走到我的小桌子前,坐在前面位子轉了回來面對我說:「大學生,你的英文應該不錯厚,下次新加坡團給你帶出去」。我好開心,因為我從來沒想過可以出國去,平日下課及寒暑假都在打工的我,幻想起了可以出國的機會。但結果是在大亞旅行社打工快二年,我依然就是收帳送件,的確,我後來知道我可能是公司英文最好的人,但新加坡出團一事仍與我無關。
有天快中午,我接到公司會計通知要我去西門町收件,要記得帶一個比較大的背包,所以那天我背著高中書包,將機車停好之後依著地址來到了一棟複合式大樓前,看了樓層指示才知道我要去的地方是紅包場,大樓外有著幾位老人身旁都是塑膠袋一包包地,在吃著便當;坐上電梯門一打開就來到舞廳,一位身材丰姿綽約的歌手在閃閃爍爍的燈光唱著韻味老歌,手上有個幾個紅包,下方沙發坐著幾位上了年紀但穿著整齊的阿伯陶醉在其中。
我向舞廳服務員表達來意之後,她走進酒吧撥了內線之後,就示意我隨她腳步走進酒吧後台一個暗門。暗門打開之後是一個小小的辦公室,沒人,遶過辦公區之後在櫃後再推開另一個暗門,竟然是一間套房一張床,我眼光不敢亂看亂飄地隨著服務生再打開一道門。眼前突然一亮才想起當時是正中午,窗外陽光大好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有著巨大紅木董事長桌的辦公室,椅子上坐著駱老闆要我來找的朋友,他穿著深色襯衫坐在一個鑲有象牙還是山豬牙的椅子上,就像電影中的黑社會老大一模一樣。
老大要我坐在窗下的沙發上,請服務生倒了杯水給我,我竟然也就喝了。老大說:駱總請你來拿錢,有帶包包嗎?我回有,就指了指上面有師大附中四個字的綠書包,老大笑了,就到櫃子中拿了一疊又一壘的綠色鈔票堆在茶几上,要我放入書包之中,我算了算錢應該有近百萬新台幣,將高中書包整個裝滿變成方方正正的書包。
隨即舞廳老大就打了個電話給駱老闆,表示我要準備回民生東路公司,我背起沉甸甸的書包又隨著服務員走出如迷宮的房間,再看了一眼舞台上的歌手,她仍拿著紅包袋賣力忘情地唱著。回程中,我心中只想著好多錢呀,我從來沒看過那麼多錢,而且現在就放在我的書包內,用這樣的心情返回老舊的旅行社。
回想至此,我是現代傳聞中是車手嗎?如果我回程中被警察臨檢會不會像報導中一樣,被帶回派出所詢問,那一整包的錢我要如何解釋,我要怎麼辦呢?
最近各級校園正在反詐騙,我的身邊更不缺被騙失財的例子,錢這個東西當你親身見到時真的就會被迷幻,藏在每個人心中的貪念與慾望就會蠢動,現在每天面對的學生就與我當年一樣年紀,他們或許也會和我一樣碰見類似的打工經驗與不得不的行為。當沒有過往歷練與法律觀念做為前提時,傻傻的大學生還會以為這就是社會,這就是經歷,這就是學習。
但其實不是,這就是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