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是個渾沌的世界,發生甚麼事情都不意外。
只要你強悍,就是一切。
而我...我只是一介無名小卒。
我走過長長黃沙,眼見所及全是殘骸。
我看到了三角型的旗子後,轉了進去。
那裏面是一道電子金屬城門,我隨手刷了卡片──市民認正卡。
「滴」的一聲門打開,我就走了進去。
我才默默的走過一段路,只想回到自己的小房間安靜,這時身上的無線電就響了起來。
「菜鳥快來牢房,幫忙抓個人,剛抓回來就只想著逃跑。」
我面無表情地繞去牢房,只見對方已經綁好一個大約15歲上下的男孩。
我看著那男孩的眼睛,我很熟悉,每個被抓回來的都這副眼神。
而我只看男孩一眼,就等待上頭開給我的命令。
「吶,這交給你,帶進去那間。真麻煩死我了,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呢!你這小子乖一點啊!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接過手後,上頭就直接轉身去處理其他囚犯的事情,但我看見的是,他拉起一個眼睛已無光彩,全身瘀青的女孩走......
而我只能乖乖地處理我的事情。
「小哥,拜託你,我看你人好像很好,放我走行不?我、我未來一定會報答你的。」
我不回應他,只是機械般的把他往牢房走。我不能心軟,因為我沒那個膽子,我也沒那個能力能幫助他。
「小哥...小哥...求求你......」
我一步步地帶著他,打開了牢門,我看著他求助的眼神。
「小哥......」
我心一硬地把他推了進去。
我看見他的眼神轉變成絕望而怨恨的看著我。
我不再聽他說話,一個轉頭,當自己只是一個做事情的機器人般走掉。
這時又一陣逼逼聲。
「菜鳥跑去哪鬼混了啊?還不快點過來收拾『供品』。廚房阿!別走錯。」
我為這突來的事情感到不悅,但我不敢有意見,因為我只是一個小卒。
走進了「廚房」,撲面而來的是我永遠無法習慣的味道,那鐵鏽混雜了鮮血,但我對它們是感到敬畏的。
「我把這「貢獻」拿去登記,剩下我不用多說吧?你跟那小夥子好好清理這。」
正當這時又一陣逼逼聲來,聲音來源不是我身上的,而是正要離去的那位身上的無線電,見他停下腳步接起來回應。
「好,好的.......對不起......我等等就過去。......我知道。」
見他切掉無線電後,又分起自己手上的供品對我說道。
「這邊要給首領的,剩下你拿去放。填寫部份我回頭再填。」
他把那袋放在剛擦好的桌上後就走了。
我繼續不發一語的收拾著。
「...那個,大哥我、我幫你拿去放吧?」快收拾完時,有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才想起我身旁還有一個人,今天新來的一個人。
我只是淡淡撇了他一眼後點頭。
我想...幫我跑個腿也省我的力,讓我可以慢慢處理那洗碗槽的「球」。
那小夥子一看到我的回應後,算是松一口氣。在我身後俐落的弄好後,踏踏踏地離去。
我想...他在我身旁壓力很大吧?
而我也起身走向洗碗槽整理「球們」。
我很慶幸他們都好好的沒破壞它們。
我熟悉而快速地在廚房裡拿該用的器具,來做好防腐措施而後裝罐。
對於這一次,我很滿意。
真的很滿意。
我想我露出了笑容,我珍惜的抱著它們走出去,前往我的房間。
「又是他...」
「噁心。」
「為什麼首領大人不趕他出去?」
「真希望他可以離開我們。」
「每次看他抱著這些回房間,真是受夠了...」
「他房間還很大,超羨慕的...」
我的房間被安排在很深處,而這條路上會經過很多人,總是聽著這些話回到房間。
一條惡意滿滿的路。
一條歧視滿滿的路
一條讓人受不了的路。
但我也只能忍受,誰叫我只是一介無名小卒。
「他的癖好真的很令人無法忍受...」
「你都不知道,之前他的室友幾乎崩潰地對它大吼。但他就這副要死不活,有時還會露出噁心的笑容...」
「我還聽他之前的室友說,他好像會作法喔!小心為妙!別惹他了。」
「我記得他不是被一群人揍嗎?可是他還是好端端的在這...聽說是上面的人保的,那件事情二邊人都受罰了呢。」
「總之,少接觸他吧!碰上他絕對沒好事的。」
「果然...還是希望首領大人能趕他走啊...」
我淡淡地抬起頭看像說這句話的人。
「欸,別說了,都被他聽到了...」
「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他對我笑了!!!」
「哇阿阿...」
我看那人轉身逃走,他身旁的友人在趕緊追著他走。
我此刻咧嘴而笑,瞬間這條路上安靜了,有些人相繼走掉。
我平靜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隨手整理了床頭櫃上的瓶瓶罐罐們,把新拿到的放上去,隨手拿了在外邊找到的澄片供奉上去。
我想他們永遠都不知道我房間安置在這的涵義為何吧?
雖然我房間大,大到全部都被我放置滿滿裝著人頭的瓶瓶罐罐,但也偏遠,遠到要走這一大圈,被路上人非議著。
我知道我這是特殊待遇,很多上層都不太能接受,但首領真的很隨便我,但是條件就是這樣。
如此惡意。
一個不是高層的人擁有大房間,而且人緣差到極致,又不跟人溝通,想趕我走,可是我又沒做錯事情,要罰我「貢獻」又找不到必死理由,而我又沒那個膽子去「貢獻」。
但是呢,處理貢獻的事情,又只有我很樂意做,對他們來說呢...
我很不正常。
不正常到沒人想跟我說話,我也不回應他們,我只想做一個無名小卒。
所以,只好給我一點特別待遇。
既然這樣上層就開了道給我,讓我處理他們不喜歡做的事情,但假設,這路上的惡意我承受不了,那我就會親口說走人了,對他們來說還算是有利了。
但對我來說,能因為這樣更少人接觸我,我就更開心。
說到底,這反而對我更有利,只是要接受這些惡意,這或許是我能做的少許事情之一了。
在這末日,我們都只是活著。
我啊,是很羨慕這些「人」。
不管是覺得為了活著的人們,或者對世界感到絕望,而有勇氣自願「貢獻」出去的人們;
這些為了自己,為了生活,為了自尊而反抗卻被「貢獻」出去的人們;
或者一直被強暴,覺得生活除了黑暗外沒一點希望,而有勇氣選擇「貢獻」的女人、女孩們。
對我來說他們生活精彩,也有勇氣,這些我無法做到也無法學到。
我很敬佩他們,我也很崇拜他們。
我一點能力都沒有,我也沒甚麼力量,我也沒有野望,我也膽小,膽小到不敢「貢獻」。
所以,我只能為他們做到這一點點事情。
「辛苦你們了。」
我只能把你們供奉起來,至少有我會祭拜你們,有我記得你們所做出的一切。
在這安靜的場所。
我打開窗戶,看著外頭的太陽漸漸西下。
外頭夕陽搭配著是一座座用木頭搭建起來的十字架。
這是我真正能幫你們做的一件事情──
為你們做墓碑,為你們守著墓。
我會記住你們。
末日是個渾沌的世界,
我只是一介無名小卒。
一介守墓人。
有我這默默的守墓人也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