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夜淚（1-17）

相較於斯爾提的糾結，依絲帖的心態從來沒有這麼安穩過。十五歲之後，她於人際相處上一直是疏離孤獨的，現在有關心疼愛自己的老師，穩定和善的同僚，以及一個略嫌聒噪但好意的學長，讓她感覺生活也多彩多姿了起來。

尤其是學長。看著飛揚的斯爾提，依絲帖總忍不住回想起十五歲以前的自己。她努力博得一個天才的名號進入藍帝羅，表現從不遜色於祭奉種族，致力成為一個專精於魔法的徽級。

她忍不住想，如果沒有十五歲的變故，或許如今的自己已經如夢想中一樣，成為一名學生徽級了；然若過去有所改變，如今她也遇不到老師，遇不到冉和蕊翊，遇不到斯爾提。

原本的失落沉寂，在慎思的循循善誘下回歸了接受與平靜。她接納了這項改變，對未來也抱有一絲希望。儘管當不了徽級，但身邊善意的人這麼多，值得她好好珍惜。

無論在什麼境遇，依絲帖的務實從未變過。回到醫療班，又有一名需要她悉心照顧的病人，她便如之前照顧斯爾提一樣，全心全意的看護照料。

斯爾提幾次來醫療班都撲了空。難得一次見到依絲帖，隔簾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在他眼中是那麼熟悉，換藥的小心翼翼，關懷的溫暖仔細，以及眼神中的柔和安定，唯一的差別是對著另一個人微笑。他怔愣了很久，直到被蕊翊趕出去。

在老師的點撥下，他矇矇懂懂的意識到自己的心意。但他發現依絲帖的溫柔不是只給自己一個人，只要是她需要照顧的人，都能享有她的溫柔。

自己對依絲帖而言不是特別的。這讓斯爾提格外痛苦，又不甘的想試圖證明事實並非如此。

依絲帖值班的時間很長，有空閒的時間更少。終於攔到依絲帖整理醫案的空檔，斯爾提只覺得心裡憋著一股無名火，想跟她好好說話，一出口卻變成質問。

「你怎麼對病人這麼好？」

依絲帖滿眼疑惑，「我對病人一直都是一樣的呀。這是我的工作，有什麼問題嗎？」

斯爾提覺得自己的語氣都是酸的，「你對每個人都這麼好嗎？」

依絲帖回想了一下，一臉莫名奇妙的看著他，「當初學長受傷在醫療班時，我不也是這樣對你嗎？」

這話刺激到斯爾提心裡的隱痛。他不禁想，如果當初我不是你照顧的病人，你是不是就不會這樣對待我了。

細想確實是如此。當初的自己、蔚都死去的孩子、以及如今的傷患。只有病人可以獲得她全心全意的溫柔，其他人沒有這樣的特權。他曾經短暫享受過，然而痊癒後就沒有了，依絲帖豎起一堵墻將他隔絕在外，令他感覺很無力，於是語氣尖酸。

「如果你對病人都是這樣的話，之前還不如不要這樣對我。」

依絲帖不知道他在鬧什麼彆扭，只覺得斯爾提就是來找自己吵架的，她被指責得莫名奇妙，好像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平心靜氣了幾秒，她直視斯爾提的眼睛。

「我不懂學長在不高興什麼。發生的事情不會改變，但不管重來幾次，我都會好好照顧你到痊癒。」

斯爾提口不擇言，「我寧願是冉或蕊翊照顧我。這樣更好。」

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這麼混亂，又這麼糾結了。他忿忿的心想。

依絲帖的臉色霎時蒼白，聲音也冷至了冰點。

「既然如此，那真是抱歉。我還有事要忙，請你離開吧。」

被下了逐客令，斯爾提生氣著拂袖離開，依絲帖的心情也平靜不到哪裡去。她坐下來，執筆面對著醫案無從下手，僵持了良久，把筆擲在桌上，用手蒙住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