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沉香 番外：《海棠開後春誰主。》-汪甯雅(秋海棠)

嫁給凌恆那年，我十六歲。

雖出生於商人之家，可我卻不能像嫡出的姐妹那樣能夠光鮮亮麗地站在外頭，只因為我是十姨太的女兒、父親眼中毫不起眼的庶六女。

對於我庶出的身分，姨娘一直對我很是愧疚，她時常在哄我入睡時不自覺地說著：「若小雅不是出生於我這奴婢的腹中，老爺就會對她疼愛有加了吧？」

十歲的那年夏天，父親走了，不知為何府中其他姨娘都不見了，難道我的姨娘也會不見嗎？夜裡，我總是將姨娘抓得緊緊的，因為我害怕有天醒來時，身旁只剩下空蕩蕩的床和翻開的被子。

過了不久，一群大夫發現了父親在姨娘腹中留下的遺腹子，可姨娘卻仍然終日惴惴不安，每次看著她被大娘狠狠訓斥，心中總是期待著姨娘這回能生個弟弟，讓他帶著我們離開這恐怖的是非之地。

某天，我正在學習如何做出能讓姨娘放鬆的香料，突然一群侍女的尖叫聲嚇得我趕緊往姨娘的房裡衝去。

才剛打開姨娘的房門，一股香味便隨之而來，姨娘躺在床上動也不動，她的貼身侍女也暈倒在一旁。

這香料…難道是茉莉！？看著姨娘滿身鮮血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無論怎麼喊也無法再喚醒她，難道是大娘害死她的？這是我頭一次明白，原來香料也能殺人。

嫁了凌府後，僅僅過了半年便傳出徐靖蝶小產的消息，有人說她是被麝香所害，而放下香料的人，是凌恆的大太太郭彤安。

在我眼中，與大娘相比，郭彤安一直是個恬淡而與世無爭的正妻，是不可能用這簡單的技倆的。

懷孕時，和從前父親對待姨娘的樣子相比，凌恆很是疼我，只要我哪裡不適，他一定會馬上找來大夫為我看病。為此，再加上郭彤安的保護，我的孩子一定能夠平安出世，只要與世無爭，郭彤安應該是不會對我們下手的。

只可惜，在我熬過了七個月的孕期後，我的孩子終究是被人害死了。是誰？是誰這麼狠心？竟對一個已經成了形的胎兒下手？郭彤安，妳不是說要保護我的孩子嗎？林意奷，妳為什麼要這麼狠毒？是妳們害死他的！

我設下了巫蠱之術，想讓人透過浣琳聯想到林意奷身上，沒想到卻被郭彤安破壞了。那一巴掌的屈辱，我一定會還！我一定，要為我那來不及長大的孩子報仇！

我在黃雪槐的香料裡加了丁香，如此一來她的兒子必死無疑；我在郭彤安的香料中放了桂枝和夾竹桃，就是為了讓她的血液加速流動而無法生育；再加些依蘭，若是真的生了孩子，我也要讓她背負一個「勾引」的罪名。

看著郭彤安就這樣懷了孩子，儘管與凌恆發生了衝突卻依舊能安然生下龍鳳胎，而另一邊的林意奷肚子又不知不覺大了起來。為什麼？憑什麼我的孩子死了，妳們的孩子卻都能活著？

我在黃雪槐的耳邊搧風點火，激起她除掉郭彤安的想法。終於，林意奷的兒子死了，郭彤安也正式與凌恆決裂。我以為，憑著他對我的寵愛，只要再耍些技倆，定能被他扶正的。

沒想到，郭彤安才剛走，凌恆就接著迎娶了趙芹萱。趙芹萱死後，他卻又緊接著把郭彤安強娶回來。凌恆，你究竟在想什麼？一個被你傷害成如此的女人，難道還能繼續愛著你嗎？

當郭彤安的花轎停在凌家大門時，我知道，她絕對不會放過我的。

在某天夜晚，我被人叫去了花園陪伴凌恆，卻忘了花園附近便是那陰森的倉房。

「嗚嗚嗚…五姨太…綠璇好痛…」什麼？是誰？是誰在裝神弄鬼！？我沒有！我沒有害死綠璇！

「娘…娘妳不要我了…」「八姨太是無辜的…那真的不是八姨太做的…」怎麼會！？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我只是想為我的孩子報仇而已！僅此而已！為什麼我此生…我的後半生只能在瘋癲與神智不清的世界中了結？為什麼！？

海棠開後春誰主，日日催花雨。誰主：誰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