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墜落（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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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星視角

想起國小的時候，妳總是對著我笑，帶著無憂無慮的純真。妳的眼睛總是那麼清澈、坦然，沒有半點隱藏，讓人忍不住想一直看著。那時的我們，總能輕鬆地相處，沒有任何負擔。

可是，那一天……妳的目光裡多了我看不懂的情感。有害羞也帶著幾分憤怒。妳突然變得沉默，不再是以前那個隨時會對我笑的顏沐澄。

我當時並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腦子裡滿是疑問：我說錯話了嗎？還是做了什麼讓妳這麼生氣？我真的不知道。

我想要開口問妳，但妳根本沒給我機會。妳頭也不回地走開了，步伐變得很快，像是刻意要拉開距離。我試著想跟上，卻在踏出一步的瞬間，突然放棄了。不知道為什麼，我下意識地覺得這樣追上去可能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於是我決定不追了。

我站在原地，看著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那是第一次，我對妳產生距離感。

過去的我，從來不需要考慮這麼多，妳總是那麼直接，我也習慣和妳的輕鬆相處。可就在那一瞬間，我開始明白，我們的關係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種單純。

從那以後，我變得小心翼翼。每次與妳相處，我都不自覺地開始揣摩妳的想法，觀察妳的表情，試圖找回以前那份熟悉感。妳變了，我也變了。我不再是過去那個無所顧忌的沈耀星，妳也不再是那個只會對我笑的顏沐澄。

在我國小即將畢業前，因為父母的工作，我們全家搬離了這裡。那時，我不確定未來還會不會有機會再見到妳，隨著時光的流逝，這樣的想法也變得模糊起來。生活變得忙碌，新的環境、新的朋友，很快佔據我的時間與精力，我漸漸忘記那些小時候的片段，或至少，表面上如此。

輾轉進入不同的學校，我認識很多人，尤其是女生。她們總是圍繞在我身邊，對我笑，和我搭話，對我表現出格外的熱情。我知道自己長得不錯，從一開始的驚訝到後來的習以為常，我很快意識到，這些注意其實並不是真正針對「我」這個人，而是我的外表。

她們……非常主動。

有時甚至讓我無法抗拒。那些女生從不隱藏她們的慾望，直白地靠近我、觸碰我。我一度沉溺於這種被追逐的感覺，當身體的接觸變得頻繁，性愛成為某種紓解壓力的方式時，我告訴自己，這就是青春，這就是男人該有的生活。

越是陷入其中，我反而越迷失。

每一次與她們在一起，我都能感覺到，那些接吻、撫摸，甚至是在床上最親密的時刻，對方所愛的不是「我」這個人，而是我的外貌，我的身體。我們的交流總是表面而短暫，肉體的碰撞帶來一時的滿足，卻從來沒有那種發自內心的共鳴。

起初，我以為這沒什麼，畢竟，誰會拒絕這樣的生活？可漸漸地，每一次激情過後，那種空虛感卻變得越來越強烈。我躺在床上，身邊的她們呼吸急促，疲倦地靠在我肩上，笑著稱讚我的技巧和身體。

但我感覺不到真正的滿足，彷彿這一切都只是應付，空洞得如同例行公事。

我開始焦慮，因為那些目光，我變得更加在意自己的外貌，擔心哪天如果我不再符合她們的期待，會不會就此失去吸引力？我甚至開始質疑自己是否值得被真正愛。這種焦慮纏繞著我，無論有多少人在身邊，我始終找不到真正的連結，那種……像小時候與妳相處時的純粹感覺。

那種沒有任何目的和心機的關注，彷彿成了我心底深處難以復現的美好。

妳看我的時候，從不帶任何條件，妳所喜歡的，是我這個人本身，而不是我的外在。那種無憂無慮的純真，像是現在已經消失不見的夢。

尤其是在那些不安的夜晚。那些喧囂與狂歡結束後，我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忽然覺得，所有的擁抱與親吻，都比不上那個時候妳看著我笑的片刻。

我以為隨著時間過去，這些回憶會變淡，會被新的經歷取代。但事實是，越是嘗試忘記，妳的影子就越深刻地烙印在我的記憶裡。

無論我經歷了多少人，多少事，妳依然是那個唯一讓我感受到「真實」的人。

偶爾，我會好奇，妳現在過得如何？妳的笑容是否依然像記憶中的那樣單純？還是妳已經像我一樣，變得與這個世界妥協？

這些無法控制的好奇心，終於促使我開始去找尋妳。

一開始，我有些猶豫，覺得這樣的行為有些過分。但每當我想到妳的身影，那股衝動就讓我無法自拔。我開始嘗試用妳的手機號碼、生日、甚至妳的電子郵件去搜尋，盡一切可能的方式來找到妳的蹤跡。妳幾乎不自拍，網路上留下的足跡也極少，更多的，是和妳朋友們的合照，但這些並不足以讓我放棄。

我不知道自己在尋找什麼，或許只是想確認妳的存在。

時間一天天過去，我有時甚至會感到無奈，這像是一場沒有盡頭的追逐。

直到高二的某一天，那種微弱的希望終於變成現實。

我在推特上，找到了妳。

妳的帳號不像妳的名字那麼直接，但我看到那些推文的瞬間，我立刻知道是妳。字裡行間流露出來的那種熟悉感，是無法掩蓋的。妳所在意的每個細節，都讓我想起那個曾經每天坐在我身邊、對每件小事都充滿熱情的妳。

妳似乎在那裡寫下妳的心情，避開了具體的個資，卻無法掩飾妳真實的情感。我重新窺探到妳的世界，彷彿我們之間從未真正分離過。每一條推文，都像是一個與妳內心對話的機會，而我在讀它們時，總會不自覺地微笑，因為那種熟悉的溫柔依然存在。

我為此創了一個小帳，默默地追蹤妳，以旁觀者的身份，不讓妳知道我的存在。

每當妳在推文裡提到「那個人」，我總是忍不住猜測，妳是不是在指我？那些模糊的字句和間接的表達，讓我心裡時而揚起一些希望，時而又感到自作多情。

或許，這只是我的錯覺，妳提到的「那個人」，根本不是我。

妳早就有了屬於妳的新生活，新的人。

我只是妄想著，或許自己還佔有妳記憶中的某個角落。

即使如此，我還是繼續追蹤著妳，關注著妳的生活，哪怕只能通過這種間接的方式。我想知道妳快不快樂，妳是否還會偶爾想起我，甚至想知道，妳的笑容是否依然像以前一樣，無憂無慮。

但每當這些念頭浮現，我又提醒自己，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妳早就將我遺忘在過去的時光裡，而我卻還停留在那裡。

後來，我搬回這裡。

說不出的期待和緊張，彷彿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就能再次遇見妳。儘管我知道，歲月改變了許多東西，或許也改變了妳。但我還是懷抱著希望，希望能偶然在街角遇見那個曾經熟悉的身影。

幸運的是，這種偶然並不遙遠。我偶爾會在馬路對面看見妳。妳總是步伐輕快，偶爾背著包包或是提著小袋子，和朋友一起走過街道。妳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個子沒有太大變化，依然纖瘦，但氣質卻變得截然不同。

妳的面容少了那份稚氣，眉眼間多了些深沉。這種成熟是隨著時間自然流露出來的韻味。尤其是那雙細長的眼睛，曾經裝滿天真的笑容，如今卻多了讓人捉摸不透的情感。妳的身材變得纖細而優雅，卻多了幾分女人味。妳走路時的步伐輕盈卻穩重，帶著獨特的韻律。

每次遇見妳，我總會不自覺地停下腳步。我的目光忍不住追隨著妳的身影，試圖從妳的一舉一動中找到那個曾經熟悉的影子。

可是，每當我注視著妳時，妳的目光總是看向遠方。彷彿那裡有什麼更吸引妳的東西，讓妳無法回頭看向我。我就站在不遠處，透過來來往往的車流和穿梭的人群，隔著時間的縫隙靜靜地看著妳。

我有時會想，如果我叫住妳，妳會不會停下腳步，然後認出我？但我沒有這麼做。我站在那裡，害怕這一切只是我自己的幻想。

無法靠近的感覺讓我感到有些失落。彷彿妳在我眼前，卻又那麼遙遠。妳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總會對著我微笑的小女孩，而我也不再是那個無所顧忌、可以隨意走到妳身邊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