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二節 被盯上的天才獵物

「我來到台灣念書，考上了大家說最難考的醫學院，但我其實只想研究我有興趣的東西。某次參加一個跟科學有關的研討會的時候，有個大叔跑來和我搭話，他好像對我在研討會上發表的內容很有興趣。他說他願意提供給我研究室、研究設備，我可以直接到他底下工作、研究我自己的東西，不過我得幫他做一些他想要的東西。」

克里斯和阿斯卡隆在一旁十分專注聽著俊鎬的故事，他們並不想放過這個人情報中的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畢竟學術機構有時候並不會有我所想要的研究設備，甚至連研究經費都不見得充裕。我受不了誘惑就答應那個大叔了，而且他提供的幾近是我生活上的一切需求，也包含了大筆的錢可以花用。過沒幾天，合約簽了後我就被帶來這裡了。最剛開始的時候，也沒特別要求我要協助什麼研究，所以我能盡情地做我想做的事情。」

「可是這地方不是很偏僻嗎？生活機能應該不算好吧？」阿斯卡隆試圖想讓俊鎬以聊天的心態說話，營造良好、輕鬆的氣氛或許可以更容易地問出一些話。

「還行，因為我就算不出門，他們也會一直送食物和生活必需品來。不過有一天，殭病爆發剛開始的時候，原先運貨的司機沒有來，反而來了2個像保全公司的人。他們把2個活生生的殭屍丟進了我的實驗室。過沒多久，我接到了大叔打來的電話，他非常嚴肅地要求我在短時間內找出能夠有效打擊和克制殭屍的東西。」

「該不會是『薄荷』？」阿斯卡隆指著窗外，他想起了剛來這裡時外頭那刺鼻的味道。

「對，那個是歐薄荷。我丟過很多東西進到實驗室內，偶然發現殭病人極度抗拒歐薄荷，他們會躲到離歐薄荷最遠的角落。我告訴了大叔以後，隔天他就派保全和幾個人來，在我這裡的庭院插滿了歐薄荷，然後也偷偷在地上插了很多雷射發射器。」

「那雷射應該是抵禦殭屍用的吧？」

「對，不過我也是後來接到通知才知道他們有安裝那東西的，大叔都不會事先跟我說。再來就是那個更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研發殭病疫苗。」

「那你知道那大叔是什麼來歷嗎？」克里斯也插話提問。

「不是很確定，但第一次在研討會後碰面時，他遞給我的名片是寫『清正集團』，名字的話因為是日文，我不記得了。」

「是日本的那間控股公司？」克里斯表情有點疑惑，雖然聽說過，不過顯然他對這名稱並不是太熟悉。

「是，但名片上寫他只是經理。我那時候覺得事有蹊俏，就連絡了慶恩學長詢問他有關這間公司的事情。」

「啊？」克里斯突然事情覺得非常詭異，「溫醫生是你學長應該是你跟他都讀醫學院時候的事情吧？會去問他認不認識這間公司在我聽來超級匪夷所思的。」

「他是接線人，不過他並沒有掛名在清正集團。我剛念醫學院的時候，他是非常照顧我的學長。彼此熟悉之後，他知道我其實對學醫這條路沒什麼興趣，就推薦我研究科學相關而且是我有興趣的東西，應該是在那場研討會前，他就已經把我介紹給那大叔了。」

克里斯的表情變得越趨凝重，阿斯卡隆看氛圍有些尷尬，便出面緩頰：「他們的身分可以等離開這裡再說，還是先告訴我們研發疫苗後的事吧。」

俊鎬繼續說道：「主要是疫苗的研發不是幾天就能搞定的，從爆發到現在大概一個月就要我弄出足夠安全的殭病疫苗真的太看得起我了！大叔在你們來之前就要求我幾天內要搞定這事情，甚至以把我丟去疫病區威脅我。幾小時前，也就是下午的時候，他對我下達最後通牒，說明天中午他會讓保全來拿疫苗和我的研究紀錄，如果交不出來的話，他就會把我的實驗室給炸了。」

「你小子這麼聰明，應該會知道他有沒有在這裡裝炸藥吧？」

「畢竟這地方早在我來以前就蓋好了，埋炸藥這種事情就算我沒看到也只能當作有這回事。不過我覺得最關鍵的還是他怎麼知道我逃離這裡。」

俊鎬低下了頭，陷入短暫的沉思。

「怎麼樣？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嗎？」

「我在想…如果他能用衛星定位，應該說他用的確實是GPS的話，只要我的信號離開這邊，這裡就會爆炸。」

「但如果不是靠定位，而是監控設備的話，你現在不都搞定了那些監視器了嗎？」克里斯問道。

「我很早就已經偵測過整棟建築可以連線傳輸的電子儀器了，但我認為那個更不靠譜，你想現在殭病爆發的情況，尤其是南部這裡全部淪陷的狀況，哪天網路斷了其實都不是很意外。」

此時，阿斯卡隆突發奇想地說：「有沒有可能他其實是很單純地仰賴網路，換句話說沒有網路的情況下他不能用GPS定位、不能使用這邊的任何監控儀器，他就沒辦法做任何事？」

「不無可能，但有一點狼哥你說錯了，GPS不需要網路。」

「真的嗎？不過這樣不就是把手機留在這裡就好了嗎？」

「但怎麼想都很奇怪。」俊鎬兩手抓了抓他蓬起的捲毛，「我的手機是我自己買的，要是真是GPS的話，只可能是定位這實驗室裡的某個物品吧？」

克里斯起身輕拍了俊鎬的肩膀：「想這麼多沒啥用，你有辦法切斷這裡的網路嗎？」

「嗯…？可以。」

「反正你也沒打算回頭了，趕緊收收行李吧！」與其說是淡定，克里斯的表情更顯得神態自若。

「所以…你們答應帶我離開了嗎？」

這一問又勾起了克里斯一絲絲的不耐煩，不過他沒多說什麼，而是硬推著俊鎬開始行動。

三人在這夜裡輪流休息，每個時段都是兩個人在實驗室裡進行整理和打包。

克里斯也在開始時，提醒他們任何要打包的東西，無論是實驗用具還是俊鎬的私物，都要檢查正反裡外是否有奇怪的感測器或者接收器。

但整夜下來，沒有人有注意到哪件物品有任何異狀。

然而實驗室整理後，輪到要收拾研究室時……

「怎麼這裡的地板跟樓上一樣都是東西呀？喔我的天呀！這食物已經都壞掉了！」

打開研究室的燈，映入阿斯卡隆眼簾的是地面上一袋袋塑膠袋裝著的東西，蹲下來仔細一看卻發現裡面全是飲料罐、食物的包裝和少量吃剩的食物。

「那些袋子裡的都是垃圾，需要搬的都在後面這裡。」

俊鎬對於研究室的景象已經習以為常，因為這就是他平常生活的範圍和型態。

他指著櫥櫃裡的模型說：「你幫我搬這一櫃的模型，動作千萬要輕一點、小心拿，剩下研究桌上的東西我自己收拾就好。」

而這時，阿斯卡隆卻注意到了櫃子旁貼近白牆的窗簾。

「這裡不是地下二樓嗎？怎麼會有窗戶？」

「窗戶？那個是…」俊鎬轉頭看向阿斯卡隆正在盯著的方向。

還沒等俊鎬解釋，阿斯卡隆拉開了簾子，眼前的東西令他大為震驚。

「那個是我的初鋼RX-78-2 1/10的模型。」

俊鎬似乎有點害羞，因為他至今為止，並沒有遇上任何一個同樣喜愛鋼彈的同好，就算每次積極的和對方介紹，也總是被回以幼稚的眼神。

但阿斯卡隆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從看到那和他差不多高的機器人模型時，雖然臉上並沒有人類可以明顯辨別的表情，他的尾巴卻沒有停止擺動過。

阿斯卡隆並沒有接觸過鋼彈，更精準一點是沒實際看過鋼彈模型。之所以會對模型有如此大的反應，完全只是因為兒時的他沒擁有過任何玩具。

除了和街坊其他孩子出門玩耍，阿斯卡隆小時候根本就是個電視兒童，是每天一定會準時坐在電視機前面觀看卡通的小孩。不過因為成長的家庭並不富裕，即便在卡通裡看到自己喜愛的角色，他也不曾和家裡人要到玩具。

喔！不對。

正確來說，他確實有要到玩具過。學齡前的他因為父母忙於工作，是由奶奶照顧。他和奶奶要過一次玩具，因為奶奶非常地疼愛他，很乾脆地買給他一只機器人玩具。不過就在拿到玩具的晚上，他玩著機器人的一幕被應酬返家的爸爸看到，二話不說被抓起來打罵，玩具也被摔壞了。

在他後來的童年歲月裡，這段記憶也導致他在無形之中，不會主動和家人索要任何東西。

俊鎬的鋼彈模型，確確實實地勾起了阿斯卡隆的興趣，但卻沒有讓他想起來任何過去的經歷。

「你好像…很有興趣嗎？」俊鎬看著癡癡盯著自己的模型的阿斯卡隆，他很期待能遇上跟自己有著相同興趣的同好。

「這是你最珍惜的東西嗎？」

「嗯，不過帶不走了。」

「這樣啊…」

心底有種莫名的感觸，好像阿斯卡隆確實擁有過這份情感，又好像曾經在他身上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但失憶後的他卻壓根想不起來。另一方面是在它變成狼人以後，人類擁有的多愁善感消失了。他得到慾望上的滿足會感到快樂，被攻擊會感到憤怒，得不到想要的事物會感到難過，這類的情感都非常的強烈，不過得是以自己為出發點的。而那種感同身受的，所謂的同理心對他來說已如浮雲淡薄。

俊鎬的問題沒有得到答覆，他依舊不知道他眼前這比他高大的狼人是怎樣看待他所喜愛的鋼彈。他的內心產生了矛盾心理，是一種認為對方可能和自己有相同的興趣，和被過去打槍的經驗產生出的懦弱感相互交織，他畏懼著過於深入的追問會物極必反。

「沒事的，如果能安全離開這裡，以後多的是機會再重新做一個。」俊鎬安慰著其實心中沒太大波瀾的阿斯卡隆，事實上是在對自己喊話。

「我們團隊裡有一個非常厲害的機械師，雖然我不知道他對這個有沒有興趣，不過要做這個的話，我想他應該能幫你。」

「真的嗎？那我一定要去見見他！」事實上，俊鎬已經完全是在講場面話了，他完全不在意別人能否幫他再打造這樣一個等身大小的模型，他只是單純地希望有任何人是真的和他有相同興趣或者共同話題，能夠暢所欲言而已。

開始整理鋼彈模型後不久，最後一個去休息的克里斯也醒來了。

在他們打包好所有行李後，三人在隔著殭屍的實驗室討論作戰計畫，確認完所有細節後便各自進行著準備工作。

11點50分。

別墅的網路被切斷了。

原本撥放著重複造假的攝影機影像也全都斷了訊。

不過俊鎬的手機並沒有響，似乎沒有引起注意，俊鎬口中的大叔不知道是不知情還是覺得沒有必要確認情況。

阿斯卡隆以身為狼人那飛快的急奔速度從別墅玄關衝向鐵門外不遠處的轎車上，把三箱行李塞進後車箱，另外四箱疊在後座的座位上，總共來回跑了三趟。

11點58分。

他們聽見遠處傳來的噠噠聲，一架黑色的直升機從太陽的另一側飛了過來。就這樣直挺挺地降落在別墅的草地上，防衛用的雷射並沒有啟動。

直升機側門滑開，走下來三個人，一人在前，兩人在其後左右。前頭那人有著灰黑相間的鬍子，一身黑色西裝，而他後頭的兩人則是穿著灰色作戰服裝的士兵，彈掛甲和手上的步槍配備，要不認為他們是訓練有素的軍人很困難。

西裝男走向玄關，可能因為身材有些肥胖，甚至有一點點駝背的關係，他的動作並不是那麼高雅。

玄關前，他按下了門鈴，不過沒人回應。

他從西裝內側掏出了手機，想要撥通電話，但也沒有得到回應。

於是，他側著頭微微一轉，指示他身後的兩人進屋查看，隨手又從西裝內側遞出了一支大鑰匙。

其中一人接過鑰匙便上前打開鐵門門鎖。

兩個軍人進屋後，一左一右貼著走到牆壁，雙手緊握著槍。走廊並沒有任何的燈光，雖然日正當中，沒有任何窗戶透光的關係讓此處極為黑暗。

「逃走了嗎？怎麼沒有通報給我呢？」黑暗中瞳孔逐漸放大的西裝男知道電燈開關在玄關的左側，於是他自己伸手按下了開關。

眼前的景象令三人傻眼，完全不敢置信。

一具殭屍正站在走廊中段靠近樓梯的位置，似乎是被他們開門和說話的聲音所吸引，走了過來。但真正令西裝男吃驚的是他身上披著俊鎬平時穿的研究服。

還沒等西裝男發號施令，右側的士兵一槍射在殭屍的額頭上，因為有配消音管的緣故，聽來像極了軟木塞酒瓶的開瓶聲。

殭屍有如全身痙攣般倒在地上抽動，難道他還能夠再爬起來嗎？

右側士兵向前2步，又朝他的頭部給了他3槍。

而這次，殭屍真的是一動也不動了。

「我真是無言了，你這蠢貨不把殭屍引出來再打，我們現在是要怎麼進去呀？」西裝男勃然大怒咆哮著，惡狠狠地盯著他右側的士兵。

士兵頓時失去了方才獵殺殭屍的氣勢，立刻轉頭對西裝男說：「屬下非常抱歉，一看到威脅，沒有經過思考就動手了。」

但是他的內心是一直在抱怨著：「誰知道你要進去呀，到時候被殭屍咬了又要怪我們沒保護好你。」

「我們現在連消毒裝備都沒有，就由你來想辦法讓我們進去吧。」西裝男持續發著牢騷。

左側的士兵心裡只想趕緊搞定眼前的麻煩事，直接打斷了他們：「請問長官，我們是要進去哪裡做什麼？上頭只吩咐我們和您來這裡跟研究員索取研究資料。」

「我們是來拿研究紀錄沒錯，但如果殭屍在這裡走動的話，估計那研究員也被感染了，而且搞不好就是你開槍的這隻。」一邊回答，西裝男把說話的對象轉移到右側士兵上。

沒讓士兵們繼續說話或辯解，西裝男繼續說著：「他的研究室應該是在地下二樓，拿完就可以走了。」

隨後，他按了電燈開關旁的牆壁。

是暗門。

左側的側推門自動打開，出現了另一條向下的樓梯。

「這是緊急通道，跟上！」

就這樣，西裝男指揮著兩名士兵一同走下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