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二節 現在的我，是一種奇美拉

律大概花了一整個上午跟我解釋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首先是關於看電影被殭屍包圍然後逃脫的後續。

據傳，那天無論是在上面看電影的人或者在下面商場逛街的民眾，只要沒第一時間離開的幾乎都沒能倖免於難。

本來因為跟殭屍直接接觸的我，應該也是要被拋下的那個。但律的大伯車上載著一位姓金的博士，恰巧對殭屍有研究，他幫我們消毒、替我打了針，然後我被丟進一個隔離容器裡面一起被載來「飛鳥的基地」了。

我接著向律詢問飛鳥是什麼，他嘟起嘴跟我說明。

完蛋，看到那個表情代表大概是他曾經跟我說過的事情被我給忘了。

我很早就答應過律一起待的這個組織，實際上也只是因為我是律的男朋友這個身分，他希望我能保護他而已，不過實際上我可是一次都沒參加過這個組織的活動。至於律，我知道他很擅長使用電腦，總是能在那些黑白的畫面做非常多我看不懂的事情，所以我猜測他應該是情報員之類的角色吧！鑒於他當下有點小脾氣，我沒再跟他確認。

不過後面這段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過於科幻。

我被感染的這段時間，照顧我的確實是狼人，叫做阿斯卡隆。

但為什麼會有狼人？

為什麼？

殭屍突然出現在我們的世界上的事蹟已經夠曲折離奇了，但可能因為有新聞和網路的關係，我不覺得這事情有這麼奇怪。

可是那頭灰白色狼人是什麼？

我得到的是：「可能是變異所以冒出來的。」這種冠冕堂皇的答案。

另一方面，根據律的描述：我在被感染的初期就打了金博士做的應急針，不過應急針還在實驗階段，只能減緩腦部神經被破壞的時間。所以他們最終決定把我也變成變異體！也就是同那狼人一樣的型態，藉由變異體不會被感染的這個事實嘗試救我……

我至少跟律確認了四次，甚至到現在還是不可置信。

至於在半昏半醒狀態時，那狼人是不是有對我做了什麼，律則是三緘其口，完全不願意透漏任何一點資訊。

不是呀，這樣要讓我怎麼信任這些人呢？我滿腦子都在想會不會律是被這些人脅迫才答應把我變成變異體的？

我一定得找其他人問個清楚！

「決鬥？」

「沒錯，如果我打贏你，你要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村上先生沒有跟你說明嗎？」

要誠實表達我內心的想法嗎？姑且讓步表示一點善意吧。

「我覺得他沒有跟我說實話，而且這段時間跟我接觸最多的應該是你，所以你才是最清楚發生什麼事的傢伙。」

我眼前這狼人肯定在裝傻，雖然我辨識不出他的表情裡表達的是什麼樣的情緒，無所謂，我會用我的拳頭問出來的。

「那就到外面空地吧。」

如果這是在過往安逸的社會，打架動手肯定會被阻止，就算是拳擊、武術那些運動也都是只會在特定地方才有的安全競技。但現在沒這回事，諸多國家和地方都處於戒嚴或者進入緊急狀態，人們也會為了爭搶資源大打出手，沒人會在意我們這場決鬥的正當性。

「你喊『開始』吧！」

「開始！」我在阿斯卡隆一說完話時立馬喊下。

右手抬起握拳就是一個刺拳。

阿斯卡隆的第一反應是出左手把我抓住，力道雖大但他的左腳還是不得已被向後推行半步距離。當然不能給他任何機會，直拳往臉上揮出。

他有意識的側身讓我的攻擊沒有完全命中，但傷害還是有的，這一拳迫使他後退了兩步。

從接招的方式來看，他並沒有學過任何格鬥技或者武術的跡象，但從接續動作的力量和閃躲的反應力來說，應該和我不相上下吧？

「惹哦哦哦哦哦」阿斯卡隆那咬牙低吼的聲音表達著憤怒不言而喻。

眨眼間，他後腳蹬步向前朝我衝了過來，那速度比我剛才的攻擊還要快。

我反射地後撤步往左後。

不妙，被猜中了。

應該說是他的移動速度比我還快，行進中看穿了我的移動方向並作調整，右拳揮向我閃躲的方向直擊我的腹部，騰空飛了四米遠。

強而有力的一拳本該要很痛才對，但我卻沒什麼感覺，甚至連人摔飛摩擦地面都沒什麼疼痛感。

「從我的視角再講一次事情的經過是無所謂，可以問你想找我決鬥是還有什麼原因嗎？」

還有什麼原因？確實不是換個人驗證事情的真實性這麼無聊的答案，畢竟如果是他們聯合要欺騙我的話，就算我打贏了也只能聽到謊言。

「不打不相識這道理你懂嗎？只是想了解你是怎樣的生物。」

「喔？」

​我從自己倒地起身的速度和動作中開始覺察到身體與過往的違和感。如果說被擊中或者倒地撞擊的感受不是那麼深刻，可能還只是感官變遲鈍了，但在相對時間較長的動作下，就能很明確的知道自己和過去不太一樣。

看到我站了起來，阿斯卡隆飛快的速度，不對，他已經到我面前了！

但我的視覺隱約跟得上他的速度，看到他右手反手在腹側握拳，我猜是上鉤拳，所以抬起我的左手準備擋下。

阿斯卡隆旋轉起全身，右腿直擊踢在我臀部，又飛離原地快七米的距離。

「你是故意踢在傷害比較小的部位上嗎？」

「沒有喔，抬腿起來就是那個高度。」

多慮了嗎？屁股承受的衝擊和其他部位被踢到是截然不同的，不管刻意還是有意，多多少少都有一種被看不起的感覺，尤其是他說話時的口氣特別平和，他好像完全沒把我放在眼裡一般。

雖然這次被踢飛得比較遠，但不像第一次那樣直接摔倒，而是可以維持著雙腳著地的狀態，但是……

他的速度比方才更快了，當我意識到的時候，阿斯卡隆已經在我背後使出了肘擊。

「啊啊啊！」真不是開玩笑，阿斯卡隆這次出手的力道比先前都來的沉重，沉重到像被舉重用的槓片砸到。

現在的我趴在滿是泥土的地上，更正，是被壓制在地。

「還想嘗試嗎？」

武術、格鬥乃至畢生所學，眼前這個名叫阿斯卡隆的狼人即便都不會這些，光靠可怕的爆發力就能把我甩到外太空，連個車尾燈都看不到的狀況要怎麼不認輸呢？

超級不甘心但又無能為力，只能搖頭放棄。

「既然你輸了，作為處罰……」

「我不是M，也不當奴隸。」聽到有處罰，還是得掙扎一下。

……

阿斯卡隆瞪著我緘默了3秒多一點。

「那以後再說。倒是我想跟你提個交易。」

「交易啥？」

「你說你想知道我的視角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這我可以告訴你。作為交換，我聽村上先生說你會格鬥和武術，我想學。」

「哇，這交換，我超虧耶！」

「姑且我救過你，不過如果你不認的話就罷了。」

救我？是指變成變異體的這件事情嗎？原來變成變異體不是出自金博士之手，那就算我要認帳，也得先討價還價才行。

「那能不要有懲罰嗎？」

「不行，因為我已經想好要怎麼處罰你了，只是不是現在。」

天呀！他其實是惡魔吧！早知道他會願意直接提交換條件，真後悔找他PK。

「在我們搭上車之後的事情我完全不記得了，你可以說明一下嗎？」

「我和老大去找金博士製作抗血清，因為一些狀況不得不把金博士帶回我們基地這裡。經過南北檢查站之後，老大說他想起來有兩個成員住在附近，就是你們。」

「嗯哼，所以你們順道把我們載過來這裡。」

「是，不過那時候你已經感染而且失去意識了，我們直接用上製作好的抗血清，把你裝在博士的收容工具一起回來這裡。在這之後就是我負責照顧你，因為我不會被感染殭病。」

「你能具體說一下你到底是什麼生物嗎？律描述你是變異體，還有把我也變成變異體這些情況我完全聽不懂。」

「狼人，如你所見我應該就像一頭會站立的狼。」

我瞪大眼睛看了看他的臉，「好，那我的身體怎麼了？」

「抗血清沒發揮完整的作用，金博士還在研究是因為你被感染的時間過長導致的，還是抗血清效果不佳。你的殭病病情在前幾天緩慢惡化，村上先生就纏著金博士要他想想辦法，但金博士表明說他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做出更強效的解方。」

「所以你……」

「嗯，是我做的，我有一個能力可以把生物變成一種複合生物，簡單說就是讓你從單純的人類增加一種動物的大部分特徵。」

「所以我和什麼動物結合了嗎？還有為什麼要把我變成『奇美拉』？」

「余先生那個……我想您應該是變成虎鯨人了。」

「不用敬詞！」剛才還說要懲罰我的阿斯卡隆突然變得畢恭畢敬的，令我有點不習慣，所以立馬制止了他，「我沒有生氣或要抱怨什麼，已經發生的事情也不會改變，所以我只是想清楚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之前沒使用過這個能力，但我確定我會變成狼人是因為這個能力的關係，而且我並不會被殭病影響，所以我猜測能力的作用跟對殭病免疫之間有關聯。因為當下沒有其他辦法，和老大他們討論後才決定在你身上使用能力，另外，我沒辦法控制你會和什麼物種結合。」

「所以你那天晚上進到房間就是為了……」

我的話還沒說完，阿斯卡隆發出音調極低的鳴叫並立刻打斷了我：「對，是我。」

算了，具體來說我還是不知道阿斯卡隆他使用能力是要做什麼儀式，但他給我一種排斥我追究這件事的感覺，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

「外貌部分的改變是不可逆的，體能會比人類時期好上個幾倍，不同的物種可能會有不同的生理構造、感官改變或強化。」

剛才活動身體時，確實有種跟以往不太一樣的感覺，說不上是變強，只能說是不協調的感受。

是因為大病初癒嗎？還是不習慣新的身體型態造成的呢？

「另外，金博士讓我提醒你每天去他那裏做檢查。」

「檢查什麼？」

「我不太清楚，你去問他看看吧？」

「行吧！還有，多謝了！」

「嗯？」

「因為你，我才沒變成殭屍，但我不會說我這條命是你的這種老掉牙的話。」

「沒差，但PK的處罰……」

「○！隨便啦，要罰的時候再說！」

這頭狼到底是多想要懲罰我，還有心裡不知道為啥莫名湧上一股期待感，我明明就沒有M屬性，是我腦子燒壞了嗎？

「嗯，你的腦部可能有受損。」

金博士正坐在他的研究桌前看著我，以外表來說，他和律都很像小孩子，只是律像是有著娃娃臉的男娘，而金博士則是身型嬌小的正太。

「為啥？哪裡受傷了？」

「村上說你以前眼球運動很正常，但你現在右眼明顯會不自然地抽動。」

「不是眼睛的疾病嗎？我的眼睛在這裡唷！」

變成虎鯨人以後，我的皮膚表面基本上如墨般黝黑，但在眼睛的上方卻是純白色的，第一次照鏡子的時候還差點誤以為白色的部分是我的眼睛。

「不只這樣，你的平衡力以人類的標準來看也較差，我原先以為是你變成虎鯨而有部分器官變得和人類不同的緣故。」

「是在說我沒有耳朵的部分嗎？」

「平衡感是前庭，就是你的內耳，和視覺協作的結果，你雖然沒有外耳但聽力是正常的。檢查的時候你也說過雖然眼距和還是人類時有些差距，但適應後沒太大問題。錯！這兩件事情足夠說明你的大腦或神經可能出了些狀況，去照X光看看吧！」

「真的不是變成虎鯨的個體差異嗎？」

「好問題，不知道，但以人類醫學的角度來看，肯定是癌症末期的吧。」金俊鎬半調侃式的回答。

網路開始普及以後，你只要生病有症狀，上網查都肯定告訴你是癌症末期，這種誇大不實的話語我還是辨識得出來的。

「不過醫院現在還有在運作嗎？」

「有吧？」

「我聽說不光是南部，連電廠較多的中部都關了大半，導致電力供應不足。」

「那應該是造謠吧？正確來說是供電設施被破壞會導致部分地區電力輸送不到，現在非常時期，非民生的工廠、商店、餐廳等等的被強制歇業以後，北台灣肯定不缺電力。」

「知道了，我去和他們討論一下。」

點完頭便離開了金博士的研究室。

聽到樓下一陣叫囂。

「弄得地板超級髒的，去舔乾淨！壞狗狗！」

雖然只見過一次面，但那聲音真的超級好認，是律的姊姊。

啊，不過他們是在吵架，還是趕緊偷偷溜走吧！

「還有你！」

完蛋，她轉身瞪視二樓的我。

「沒錯！就是你！去外面玩土進來要把腳沖乾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