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我也要一起開會嗎？」
「是唷，阿隆鯨。」
這是我第一次參與飛鳥的會議。
律跟以往一樣裝扮十分中性，除了那個平常根本不會看到他拿著的筆記型電腦。
推開會議室的門，長桌的右側有兩個空位，看來我們是最後到的。
「都到齊了，那我們開始吧！」
率先說話的是律的大伯，站在桌子最前的話，應該是團隊領袖吧。
「首先，飛鳥的隊長位置，我要讓給阿斯卡隆。」
「哥！」
在場大部分人聽到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冷靜點。當初成立飛鳥只是因為我和我弟小時候的夢想，因為我弟的遭遇和我女兒的事情才拉著這裡在座的各位加入。但我並不是一個適合帶領大家的角色，然而現在世界面臨的處境，我們也不可能就此鳥獸散，所以才這麼決定的。」
說到底，我對這個組織其實並不是很熟悉，突然來這麼一齣退位宣言，我是加入了什麼邪教組織嗎？
「阿隆鯨，需要幫你介紹嗎？」律轉頭看著我問道。
「要。」
大概梳理清楚就是：最前頭說話的是克里斯，坐在同我右側的是埃德加（克里斯弟）、岩崎小姐(埃德加老婆、律的姊姊)、律和我；對面也就是左側的依序是駿棋（機修師）、家豪、阿斯卡隆、金博士（科學家兼醫生？）。
「大哥，我不管你要不要留在這組織，既然你沒打算繼續復仇，我和陽菜會離開。」
「喂！等一下！」
克里斯沒能叫住埃德加，話語留下後便氣噗噗地拉著律的姊姊離開了會議室。
「真是的，我去跟他談談，剩下的就交給你了，小狼。」克里斯說完，也離開了會議室。
留下的六個人彼此互相看了看，不過，並不是那種尷尬的氣氛，反而是……
「吶，你是他男朋友嗎？」
「嗯，是……」
「怎樣，忌妒嗎？」
「怎麼會呢，可愛的村上弟弟。」
會議室一片笑聲驅散了原本嚴肅的氛圍。
「不過，這裡性別比例好像有點不均耶？」
「對耶，四個男人和兩隻雄性動物。」
「不然你把書晴和奶油叫進來會不會好一點？」
「哈哈哈，好啦，我們先來搞定正事吧。」
一直沒有說話的駿棋面帶笑容地遞給了阿斯卡隆一張紙。
「噢，謝謝！那先不管三位前輩，我們要討論：第一，飛鳥這個名稱要不要改？」
家豪突然插了話問：「我對於誰帶領我們沒什麼意見，但我想知道為什麼是選阿斯卡隆你？」
「是我要求的。」
「你的企圖是？」
「反正世界現在都亂了套，我想重新建立一個秩序，一個屬於我們的烏托邦。」
「哈哈哈哈。」律瘋狂的大笑，「沒事，我喜歡你，更正，是喜歡你的idea。」
「那就叫『犬托邦』？反正你肯定是想當王的吧！」
「我沒意見，但不要干涉我做研究就好。」
「等一下，我明明就是狼，而且這裡也只有我是狼。」
「哈哈哈，那叫『狼王組』好了。」
「不對吧，再怎麼說也該叫『狼王幫』吧。」
家豪和律兩個人大眼瞪著小眼，誰也不想讓誰。
「行唄，就叫『狼王』就好，這樣就搞定一件事了。」
沒有投票，但也沒人有異議，大家都拍著手表示贊成。
「再來呢？」
「假如你不是『狼王』的居民，世界的現狀會有什麼誘因讓你想加入我們？」
「食物、安全……」
看著律慢慢地回答，我也跟著提出了我的想法：「以殭屍為外敵的正常生活機能。」
「沒錯！就像歷史上的那些帝國一樣。」
此時，阿斯卡隆把他面前的一疊紙張全數攤開，每張上面都有很明顯的標題但沒有內容。
「我們一項項來討論，首先是和生活最相關的問題，分別是：水和食物、電力、居住區。」
狼爪輕輕壓在「水和食物」的邊緣，由於爪尖銳利而形成了一個凹縫，好險這裡沒人有強迫症，不然肯定是會發瘋的。
「水的話應該不成問題，因為我們現在住的地方，後頭再上去就是水庫區，基地的水線也都很正常。」
「有考慮過水汙染問題嗎？」金博士提問。
「廚房後頭備用的有6個大水桶在我和David來的時候就已經先裝滿了，前前後後又加裝了濾水器和消毒機。」
我岔出了問題：「抱歉，請問David是駿棋嗎？」
駿棋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水的部分應對人數增加應該不會有問題，但食物的部份得仰賴從未感染區採買。」
「說到這個，上次去宜蘭的時候我就在想，那裡有天然阻隔，食物的產出沒有中斷的情況，是不是去那邊採買就好？」
「蔬果、養殖那邊都有，缺的可能是米吧？」
「什麼？沒飯可以吃了！」
「也就是說我們得設法弄些米和澱粉豐富的食物。」
「這地方應該也沒辦法種米，採買食物的重點會聚焦在這個上面。接下來來討論電力。」
駿棋方才已經抽走了桌上寫有電力的紙張，並在上面寫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但鑒於我坐在比較遠的位置，看不清楚他寫了些什麼。
「駿棋說目前這裡用的發電機運轉可以穩定提供基地電力，但不包含金博士的部分研究器材。」
「有，我來的時候他已經告訴我不能用大量耗電的幾個設備，所以我有提過是不是能夠增加發電機數量。」
「我不太懂這部分，所以是增加數量就可以供應更多電力嗎？」
「還有柴油，但基地後面存放的柴油桶超級多的，暫且不需要考慮燃料問題。」
「駿棋寫說，預計增加兩台發電機，發電機製造進度大概是1/3。」
「沒考慮維護現有的發電廠的話，發電機應該是首選，只是為什麼不去市面上找找看呢？搞不好廢棄的露營車裡面都會有這東西。」
駿棋抽回了紙張，振筆疾書。
「他寫說：因為我要改良發電機。」
「好吧，我只是想說有更快的方式而已。」
「那電力部分就交給駿棋處理囉，再來是居住的部分。」
「是說你是想要蓋房子吸引人來住嗎？這附近除了感染區的超商和小鎮，沒有其他住宅區了。」
「把那邊的殭屍清理掉之後再讓人住過來是一種選擇吧，但那裡同樣要處理食物和電力問題。」
「所以蓋房子在我們基地旁邊是不可行的嗎？」
直覺就是：太久了。
「也不是沒辦法，可以考慮用『貨櫃屋』吧。」
「貨櫃屋？」
「對，現在國外有一種將集裝貨櫃改裝成小型住宅的趨勢，去港口區那邊問問看應該有機會找到素材，然後再帶回來基地這裡改裝。」
「等等，我們有這麼多錢可以買這些東西嗎？」
或許是我沒參與過他們採買過程，我對於新成立的狼王有多少物質上的籌碼完全不清楚。
「你這麼一說，原本飛鳥的大金主好像是克里斯大哥，是不是要問問他。」
「實際上錢的作用也越來越小了，現在隨便買個東西都要之前的8到10倍，很多地方都更傾向以物易物的形式。」
「怎麼會，我跟阿隆鯨去看電影、逛街的時候都還是在付鈔票和硬幣耶。」
「應該是越來越多人意識到食物和日常用品開始缺貨了。」
看著大家熱烈地討論，我發現自己並沒有負責任何的事情，頓時萌生了想找事情做的想法。
「那採買的部分就讓我來吧，我會去了解一下現在的交易市場發生了那些改變。」
金博士也舉了手說：「錢的話，我應該還有不少，是之前替另一群人做研究的酬勞。」
「另一群人？」
「啊，既然說到這個，我們就一起納進來討論吧！」阿斯卡隆突然表現得有些嚴肅。
「如果是溫醫生臥底的事情，可以完整地說一下現在情況嗎？我後面也沒跟到。」
「哈，誰叫你都不早點來基地跟大家一起。」
「又不是要開什麼派對，沒事誰要跟你住在一起呀！」
唉，律跟家豪又嘟著嘴互相冷嘲熱諷了，都不知道他們是感情不好還是太好，搞得我有點小小吃醋。
「咳咳，那我從溫醫生跟我離開醫院的行動後開始說。溫醫生和我在埃德加兄的幫忙下離開醫院之後，在我們來基地以前，溫醫生就說有其他事情和我們分頭行動了。根據克里斯大哥的推測，醫生脫離那個組織的行動應該會被定義為潛逃，也就是他的臥底身分應該會被識破，就算沒有，做出這種事大概也不可能繼續臥底了。順帶一提，金博士也接觸過這個組織，應該是叫做清正集團。」
「也就是離開醫院後他就是單獨行動了嗎？」
「除了我們在基地開會時他和村上兄一樣使用遠端外，剩下就是介紹我們找金博士時的通話，之後就音訊全無了。」
「被抓的可能性有多高？」律突然也進入了分析模式。
「不清楚，但克里斯大哥覺得他被清正吸收了，是雙面間諜。」
「金博士對這個清正集團了解多少？」
「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們很致力在做研究，然後很有錢，我需要的研究設備都能很快幫我搞到。」
「補充一下，有錢的程度應該是還能雇用武裝組織，因為我們帶金博士逃走時，來的是一架直升機還多了兩個有武器的武裝人員。」
這到底是個什麼對話呀，我還以為我居住在沒有槍械的安全地方呢！
「我認為溫醫生的事情應該可以先放著，等他主動聯絡或者我們遇上他再確認他的立場。倒是這個清正集團現在應該對我們很火大，如果他們真的很熱衷於研究，失去狼哥和金博士對他們來說是損失慘重。」
「如果他們抓了溫醫生，或者溫醫生是臥底，無論哪一種都有可能洩漏我們的情報，所以大家出去的時候要注意安全。總之，如果克里斯大哥沒打算繼續復仇，我們就沒有主動接觸他們的理由了。」
「OK！」
正當我們六人討論的差不多時，克里斯回到了會議室。
「抱歉，雖然勸了我弟，但他執意要帶他老婆離開。」
「人呢？」
「已經整理行李開一輛車走了。」
「太快了吧，我姊也沒來跟我道別。」
「沒辦法，她有點像是被硬拖著一起離開的。」
「那大哥呢？」
「我沒打算復仇了，留著你們在這兒好像也沒有意義，看你們要住這裡還是離開都可以吧。我的話應該是會回去原本的住處。」
我環顧周圍的其他人。
事實上，我和律原本住的地方變成殭病重災區，也沒地方回去了。
阿斯卡隆和金博士從組織逃出來，應該也是沒去處。
至於駿棋和家豪我就不怎麼熟了。
「我們在你離開的時候已經討論好了，因為我們包括書晴也沒有其他地方能去，我們想在這裡打造一個新的烏托邦。」
「實現你的偉大理想嗎？」
「是『我們』的。」
「我想我應該沒辦法跟著你們了，對駿棋、村上桑和家豪有點抱歉，謝謝你們接受我這老人的任性，但如果你們需要幫忙的話，在我還在這裡的時候儘管說。」
「老大是要回美國嗎？」
「對呀，趁現在部分機場還能正常運作的時候趕快回到我女兒身邊。」
「你都說能幫的話，那我要錢！」
律一句直言不諱，逗得在場所有人開懷大笑，瞬間掃去了離別的哀愁。
「沒錢啦，我連機票錢夠不夠都還不知道呢！車子、房子都給你們啦，別說我對你們不好，你們誰會開車？」
「我和阿隆鯨都會唷！」
「載我一程到台北住處，然後去機場，車之後你們就拿去用，行嗎？」
「想回來的時候，記得打電話給我。」
「才不要咧，你他O的整天拿手機在那邊玩遊戲，打給你一定不會接。」
「亂說！好啊，那別回來了！」
「你小子！」克里斯兩手握拳嚕著阿斯卡隆的頭。
就這樣，大家在歡笑聲中送別了飛鳥的老大克里斯。
這是我參加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飛鳥的會議。
鳥並非生而能飛，正如仇恨並非所有人都能忘卻。
然有比復仇更重要的事情時，它才能悄悄被鎖進心裡，隨時間的洪流沖刷而淡忘。
學會放下，飛鳥才能無慮地展翅前往下一個目標。
而夜幕中，狼影悄然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