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木躺椅上,老人閉目休憩,紮著總角的小童拿著小木劍揮舞而來。
「爺爺、爺爺!你再給我說你以前闖蕩江湖的故事嘛!」
聞聲,老人緩緩睜開鬆弛的眼皮,露出一口老黃牙,捋了捋白鬍笑道:「好阿,爺爺年輕時可俊了,好多姑娘愛慕……」
「我不要聽這個,我要聽你和呂大俠、蘇大俠、張大俠的故事!」
「好好好,爺爺年輕可謂是武林第一劍,人人都稱爺爺為『花劍神』……」
老人眺望著遠方,混濁的眼珠閃動著,心似乎飄回了當年。
他年少時在丹陽宗習武,立志成為一名行俠仗義的劍客,說來好笑,宗門裡有個小師妹,每日對自己噓寒問暖,月下花前。
一日,他發現小師妹陪師弟呂禕練劍,擦汗餵水,好生親暱,於是在獨處時質問,她哭得梨花帶雨,說呂禕見到他們幽會以此要脅,因為宗門禁止談情說愛。
他與呂禕感情沒有太好卻也不算惡交,然而突然某日呂禕看自己的眼神帶著一抹厭惡,多次唱反調挑釁,後來便相看兩生厭。
如此道來,呂禕的厭惡從何而來便不言而喻——他們同看上小師妹了,可呂禕竟在背後使壞威脅小師妹,如此行徑非君子,他衝冠一怒為紅顏,不由分說地找呂禕單挑,兩人大打出手。
「花軾,你個無恥之徒,竟敢強迫師妹!」
「呂禕,你個卑鄙小人,竟敢威脅師妹!」
兩人一頓,喘著粗氣,皆在對方臉上看出了驚訝和困惑,最後打開天窗說亮話,才發現原來是小師妹流連於他倆之間。
這件事後,他和呂禕常常捉弄小師妹,故意忽冷忽熱,耍得她團團轉,兩人也成為最好的兄弟。待丹陽劍法練成,便相約一起闖蕩江湖,阮囊羞澀時啃饅頭睡大街,腰纏萬貫時上酒館住客棧。
他們為民除害,打退那些逼良為娼的奸人、燒殺搶掠的土匪、行竊偷盜的小賊……偶爾也會幫忙抓雞追狗、爬樹摘果、下河捉魚,日子過得很是逍遙快活。
直到遇見半夜前來暗殺的黑衣人。
他們早就注意到身後有人跟蹤,決定來個甕中捉鱉,假裝熟睡,等待黑衣人的出現。
計畫順利,看著眼前被五花大綁的黑衣人,他和呂禕正準備用一些手段進行調查,黑衣人竟自己全盤托出。
從黑衣人口中他們得知名為「濟世」的組織,濟世的首領對有難之人施以援手,再狹恩圖報,偷偷在他們的飲食裡下毒,需定時服用解藥,強迫組織成員做殺人放火之事賺取傭金。
「我叫蘇閔。」
他們決定尋找神醫替蘇閔徹底解毒,於是三人偷偷摸摸闖入濟世在當地的據點,打暈據點領頭搶走了一些暫緩毒性的藥丸。
聽聞神醫在那座神秘的幻藥山谷隱居,於是三人便踏上前往尋找神醫的路途,一路上走走停停,懲惡揚善,還不忘逗逗貌美如花的姑娘。
三個月後,他們抵達幻藥谷一處斑駁古宅,出來迎接的不是神醫,而是擺著冷臉的張燃。
「滾。」這是張燃說的第一句話。
跪在門外的第三天,張燃才和他們說了第二句話,「這些藥草蒐集齊全,我便考慮聽你們的訴求。」
藥單裡有一稀有藥草「宿心延苓草」,生長在墨玄蛇的巢穴深處,蘇閔不顧體內毒素蔓延執意同去,他和呂禕拗不過正要妥協,張燃一搗藥杵將人敲暈拖進屋內。
又兩個月,當他和呂禕狼狽不堪回到幻藥谷,蘇閔已容光煥發在幫屋內白叟擦身子。
原來藥單上並不是替蘇閔解毒的藥材。
三人在幻藥谷一待就是大半年,每天打獵採菇,照顧白叟,武藝切磋,直到張燃的師父——傳聞中的神醫仙逝,他們陪著張燃親手安葬。
「走吧。」整理包袱,帶上一本手寫醫書,張燃開口說了第三句話。
此後四人同行遊歷江湖。
「然後呢?然後呢?」小童既興奮又期待接下來的故事。
老人回神,眼中充滿慈愛,蒼老枯槁的手摸了摸孫子的頭,疲憊地說道:「阿釋乖,爺爺累了,下次再繼續說……」
「咦——怎麼不說完?我還想聽!」小童不依不饒扯著老人的衣袖。
「呵呵呵,哪裡說的完,逍遙四俠的事蹟大概要磨完花家的墨才書寫得完……」
「那爺爺什麼時候再和他們一起闖蕩江湖?」
「……就快了。」
夕陽餘暉,老人嘴角微揚,闔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