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設想中,人們都以為一段故事的開端到結尾,沒有圓滿大結局,少說也會落個平平淡淡。
可她不這麼想,至少在可以預見的所有結局裡,唯獨美好的未來,被剔除在外。
啊啊,是為什麼呢?
她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一座偏遠鄉村小路上,盡頭座落著年久失修的小教堂,在月之輝色下,朦朧佇立於那。
斑駁蒼白石牆上,混合著風雨刻下的鏽跡斑斑,門前造景的花壇半開不開,只有它身後水潭,悠邃深遠、暗流湧動。
有人踏過螢火叢生的小路,披著細碎雨絲,推開了紅銅大門。
冷色月光順著木製雕花窗格落下,零落散在地下身上,像一種未見過的花紋,印在她半邊衣裙,疏離而清冷。
告解室對面傳來門被推開的聲音,空氣中瀰漫著木頭潮濕的氣味,還有蠟燭燃燒奇異芬芳,他們中間隔著一扇小窗、一道布簾。
「我的孩子,是什麼讓妳來到這裡?」
近乎開門見山的問法,蒼老男聲低低響起。
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動了動,抬起掩蓋在風帽後的臉,只露出一小截光滑下巴,還有一雙飽滿唇瓣。
「…日安,神父……」
她深吸一口氣。
「我來這裡,是因為我的使命、與我的願望相互衝突,我想不到我有更好的理由選擇……或是拋棄。」
她仔細品嘗情緒,緩慢地說,字裡行間帶著一股迷茫。
「妳希望怎麼做呢?」神父又問。
「我希望能有兩全其美的方式…但現實似乎是,我只能選擇一邊。」
「…人生就這麼長,可做錯選擇的代價卻要用一輩子來承擔……我年輕時也和妳一樣,必須在對我來說都很重要的事物中選擇……」似乎是很久沒有人到來,這座告解室也久違迎來它的客人,神父對此感概。
她認不住追問,或者基於一種禮貌,「那後來呢?」
布簾傳來震動,灰塵微粒透過光灑落,安靜的小教堂裡、狹窄的告解室裡、無慈悲的月光下,笑聲在神父胸膛共鳴,是那樣地悠久滄桑。
一段往事被揭開。
「後來……後來我再也沒機會向那個人道別,等了又等,等到這座教堂建成,我們能夠為更多的人傾聽苦難時,她已經不在這個人世間了。」
「年輕的選擇一路影響著我,直到現在依然如此。我已經等不到她了……若是、若是——若是當初我可以再勇敢一點,和她一起奔赴前線去見證、去跨越,或許……」
「但人生沒有那麼多個或許。」她開口,乾巴巴地接續了神父未完的話。
「呵呵呵…妳這不是很懂嗎,我的孩子…」神父笑著繼續說。
啞然,她一時半會做不出更多的回應,只能握緊雙拳。
像被說中了心聲。
不,她想發出更多聲音,來否定方才的話,但此時此刻,她卻做不出更多的解釋,因為從故事的開始到如今,用一句"或許"來概括,是否過於蒼白無力?
似乎是領悟到了什麼,她忽然釋懷,沒被風帽遮擋的雙唇,無聲裂開了笑,伴著一滴滴晶瑩滑過面頰,從下巴低落。
那頭神父慈祥,「我的孩子,妳可曾問過妳自己?」
她搖了搖頭,發不出聲音,眼淚掉的更兇,明知道隔了一扇布簾,神父也看不見她動作。
但對方卻像有所感應,如講述故事開篇,那神話的書寫者,隆重而慢悠。
「這個問題屬於妳,同理、妳才是這段命運的書寫者——」
「——一切苦難不過是抵達結局的必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