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是一年白晝最短的一天,以前大學會和朋友煮包餡甜湯圓,坐在床上打橋牌,看新北耶誕城的轉播,寒冷的冬天,窩在一起備感溫馨。
澳洲塔斯雖然是夏天,但因為靠近南極,即便是12月,早晚也僅有12度而已,只是白晝長的不可思議,台灣冬至這天太陽五點半上班,晚上八點半下班,總時長約15小時,即便住了兩個半月,還是經常為天色感嘆。奇怪的是,白晝再長,我們還是能起得比日出早,室友煮晚餐時,我收到明天凌晨四點上班的通知,意味著半夜兩點半要起床盥洗,距離下次醒來,剩下七個小時。
廚房的煙火氣才不管黑夜白天,一天24小時孜孜矻矻地消化我們混亂的作息,冬至下午廚房堆滿食材和鍋碗瓢盆,「我爸還打電話提醒我今天冬至欸!」Y正在煮麻油雞,沒有米酒,就用紹興代替;買不到高麗菜,就用大陸妹取代,泡發的香菇、去骨的雞腿在旁邊排隊著,水槽還有準備過濾的西米露,「甜湯圓一定要的吧?」在台灣隨處可買的甜湯圓可是塔斯的搶手貨,Y早早就網購,房東看到都直呼:「這也太貴重了!」
一人兩顆,花生和芝麻隱身在純白外皮下,我和C就著日落的光,精準命中一口咬下,記憶中的滋味完美復刻,我想起大學四年和朋友一起煮湯圓的無憂無慮,也想起馬祖收店後和大哥們聊起的冬至習俗,離家越遠,鄉愁越濃,我的身體住著各地時鐘,思念時鈴聲大響,排山倒海的回憶片段,叫人忍不住回望,該怎麼關掉這情緒?該怎麼重設提醒?該怎麼知道指針的軌跡,是一步一腳印,還是陷入無限徒勞裡?
「麻油雞我放在你那層了,明天下班可以熱來吃。」Y和我道晚安時,鄰居S才剛拿著肯德基進門,滿臉倦容,是啊,不論夏至還是冬至,對日復日的農場生活而言,沒有多大的意義,只是熟悉滋味在屋裡繾綣,恍惚間勾起眾人記憶,那遙遠的家鄉,像眼前的日月,短長圓缺此消彼長,但灑落在地面的光,一直存在,不曾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