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我媽住院,前後8天,昨天終於回來了。
沒料到會這麼嚴重。
本來只是去做膀胱鏡輸尿管結石手術,預計3天。
做完後,醫師也說很順利啊,
還沒震他,結石自己就掉下來了,
還用小瓶子裝給我做紀念。
然而,手術回來後,人就一直發抖了。
原先說,這是半身麻醉的正常現象,沒關係。
但是,後來開始發燒,並且呼吸會喘。
等到隔天,就戴氧氣面罩、先打抗生素了。
而且,看看不行,又升級、再升級,升到最高階的氧氣面罩,
最後是「大氧15」,我聽他們這麼說。
推床去樓下做腹部超音波時,還特別帶2隻氧氣瓶,怕不夠用。
檢驗師一聽到「大氧15」,也是臉色一變,
說,好,立刻做。
我這外行人大概也知道這很嚴重。
幸好,血液中順利培養出細菌,是術後感染的敗血症。
還好用的抗生素對症。
但是,血氧一直很低、呼吸很喘。
這段時間,身上接了生理監視器,
一條是夾在手上測血氧濃度的,一條是貼在胸口測心跳的,
手上有2條點滴,
臉上戴氧氣面罩。
我必須一直看監視器上的數字,血氧濃度必須至少在95左右。
而心跳一直太快,在110左右。
幸好,經過幾天,數值慢慢變好了。
慢慢換了降階的氧氣面罩,看看可以,就再降一階。
心跳也慢慢降回去了。
之後精神也變好,醫師才說,可以拆掉那些線,下床走走試試看,
不過低階的氧氣管還是留著。
直到出院前一天,才全都拿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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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院的時候,護理師小姐聽說我媽80歲了,非常驚訝,
說看不出來啊。因為她頭髮有染。
反之,我看來真的很蒼老。
因為沒有頭髮。
於是,幾位護理師都亂掉了,
先是叫我媽「阿姨」,後來叫「阿嬤」,
一開始叫我「阿伯」,後來叫「大哥」。
聽說我媽是第一次住院,采宜護理師還跟她抱抱。
因為沒住過院、沒動過手術,老人家會怕。
不過我今年都住過3次院了,反而很熟悉流程,
真的是……
於是我媽後來就說,人生第一次住院,怎麼就這麼嚴重,差點沒命!
真的!我也覺得,住院真的是很痛苦的事。
而且,醫院的床好難睡!我媽後來一直抱怨,
說躺這邊也不對,躺那邊也不對。
我說,對啊,
所以你知道我之前開完刀躺在那邊多痛苦了,還2次。
而這次我是陪病,睡在旁邊的躺椅上。
那個也是好窄,好難睡。
而且,在窗邊的位置,真的好冷,
周6晚上最冷那夜,我只好把外套穿著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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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病人真的不容易。
要注意生理監視器、要注意點滴是不是打完了。
要幫忙倒尿袋,紀錄尿量。
尿管拔掉後,要上廁所前必須幫忙拆掉各種線,提著點滴,
才能帶我媽去,
回來後,再把各種線都接回來。
可以喝水進食後,還要紀錄每次喝水、吃飯的重量。
直到最後兩天,佩蓉護理師才跟我說,蛤,現在已經可以不用紀錄了啊。
她說,他們都沒跟你講喔?好壞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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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再紀錄一下這次隔壁床的病友。
剛來時,住的是一位女士,他的先生來陪她。
她是血尿,來做膀胱鏡檢查的。
但看她臉色焦黃,氣色很不好。
後來聽說,跟我一樣是甲狀腺癌,而且也在洗腎。真的很辛苦。
她們夫妻幫了我媽很多,超感謝。
後來是一位阿姨,來開青光眼的,她的朋友來陪病。
這兩位,好像是老同學,把醫院當飯店住,
晚上又有好幾位加入,在這裡開同學會,食物買了一大堆。
之後是一位女士,陪病是她媽媽。
這位好像也很嚴重,是開完刀後,腹膜感染。
但她平日就在家自己用機器洗腹膜了,
不知道那叫什麼,腹膜透析嗎?
一天要用4包藥水洗。
於是病房也放滿了一箱一箱的藥水,每天洗。真的很辛苦。
她們家也很有意思,略帶89風格。
這位女士講話自帶大姐頭風範。
一大家人來探病,
她對著一位檳榔大哥說,你是來玩手機還是還看我的?
大哥說,我有看你啊!
說起來,臉色焦黃的女士,和大姐頭,他們的病症,
要是在古代,就是沒得醫了。
我媽的感染也是,幸好現代有抗生素。
生病真的很辛苦,很辛苦啊!
我自己住院那幾次就覺得很難受了。
這次,看了醫院的眾生相,仍然覺得難受。
除了青光眼阿姨之外,每位都過得很辛苦。
真的,可以的話,希望我剩下的人生,再也不要住院。
但是,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想到就覺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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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諷刺的是,卻是在醫院,才能放空,
就像是誰說的,住院,是人生的強迫暫停鍵,
只有在這時候,
才可以正正當當的,對人間各種俗事置之不理。
這次也是,我媽情形稍微穩定之後,我就比較沒事了。
於是,趁著在醫院這一週,
把《人工智能哲學15講》看完,這本書很有意思。
《大乘廣五蘊論講記》也幾乎快看完了,
還剩下10頁左右。
難道說,在紅塵的勞苦之間、和在醫院的病苦之間,
人,就只能在這小小的夾縫中求生存嗎?
實在是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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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出院了。
一回家,我就忙著拿衣服去洗、去曬,拿垃圾去倒。
一整鍋菜頭湯,放了一個星期,都發霉了。
然後,
準備該來改期末考卷和作業了。
但是早上還要載妹妹去學校。
並且,我仍然很擔心,
希望我媽不要再出什麼事。
這次她元氣大傷,看來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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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有件事忘了說。
病友大姐頭的媽媽,也有年紀了。
我們要出院,跟她道別時,
她說:
「你好乖喔,男孩子來照顧媽媽。」
我愣了一下。
首先,已經是大叔,被叫男孩子,實在太奇怪了。
其次,
原來,世間一般的想法是,照顧病人,是女生的責任嗎?
一個中年男子,一週都在醫院陪家人,
是很特別的事嗎?
我自己,大概因為同溫層的關係,
從沒想過這種事。
世間的性別角色,果然還是和我有點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