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我們所缺失的-第二百八十四章　來自過去的爆發

這都是些什麼跟什麼呀……還彼此彼此，我跟你能一樣嗎？我忍不住在心裡吐槽著。

亂糟糟的，一切都是。

看著咯咯笑著的少女，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受在心中擴散，我只覺得腦袋裡的東西像是垃圾堆一樣，沒有一個完整的樣子。

從進來之後就是這樣，亂成一團的房間、一片狼藉的內在，表裡不一的個性，還有易碎的內心。

雖然我仔細觀察過了，可她就像是被重重摔到地上的鏡片，沒有一處完整。

之前所看到的，大概都是假象……嗯～或許應該說是她強撐出來的偽裝吧。

那個理智的、冷靜的郭芷韻，可能只是膽小鬼的保護色，所以才會在受到外界壓迫的時候，露出矛盾的模樣；所以才會有那個愛哭的表現，還有不符合個性的舉動……

我好像開始有些理解了，理解了這個人的內心。

「笑夠了吧。」聽著對方笑了一會後，我才出聲提醒道。

「嗯～不好意思。」她笑著回應。

抬眼看了看一臉微笑的芷韻，我收回視線，淡淡吐槽：「先把你的笑容收一收在昧著良心說話。」

「好過分，我是很認真的說……」少女不滿的翹起嘴角，臉上露出有些俏皮的味道，然後恰到好處的翻了個白眼。

「……」我冷冷地瞥了一眼，默不作聲。

「……」她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沉默是金。

我嘆了口氣，先行保證道：「我沒有逼你的意思。」

「嗯？」歪了歪腦袋，她一臉不解的朝我看來。

我擺了擺手，擺出了有些嫌棄的態度：「別裝傻了，我知道你聽懂了，你也不用再繼續裝傻了。」

「……」她沒有任何回應，只是靜靜地盯著我看。

我朝她瞥了一眼，自顧自地繼續開口：「我沒有挖別人傷口的興趣，也不知道那件事情究竟給你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在你心裡擁有多深的影響。」

一邊說著，我一邊用眼角觀察著芷韻的反應，很遺憾的是，看到她漸漸垂下腦袋，我多少也明白了這些勸說十有八九會被當成耳邊風。

但有些事情不能說無效就不去做，所以我還是決定繼續說下去。

「我希望你可以偶爾抬頭看看，至少還有人在關心你。」

我想要都沒辦法呢……說著說著，自己的心裡就有股扭曲的想法冒出來。

我緩緩開口，一字一句，是在勸導，也像是在訴說，或者，我其實也在用自己的私心，來對她灌輸著只有我才知道的事情吧？

你也是有人在關心的呀，在別人的眼裡，你還是被羨慕的那一方，這種話不能對她明說、不能直接出口，可實實在在的潛藏在我的話語裡。

「當你在難過的時候，身邊的人也會因此跟著難過，當你回首過去的時候，偶爾也出一些注意力，給身處現在的人看看，你會得到不同於以往的收穫的。」

「……」

少女沉默著，然後雙手捧著杯子，淺淺的抿了一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她，突然抬頭朝我看來。

「這是經驗談嗎？」她悄聲問道。

「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回去。

「不知道。」她輕輕搖搖頭，意有所指的回答：「總覺得你說出來的內容有點沉重。」

「沉重啊……」聞言，我偷偷在心裡審視了一遍自己剛剛說過的內容。

或許多少有點吧，我這麼想著。

畢竟，剛剛那番話的確有些經驗談的意思，不過，她是怎麼聽出來的？

有些意外的又看了眼芷韻，心裡不禁讚嘆著，難道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

但回答是不可能的，這時候跟她聊到這些，主要是讓她能恢復到平時的狀態，可以讓她自我省思就可以了，不是真要開導她什麼。

偷偷提醒自己不要搞錯目標之後，我打算直奔主題。

「最近有點事情發生，需要請你幫個忙，不知道可不可以？」

「……」原本處於沉思中的少女突然沉下臉來，一張精緻的臉龐變成了難看的臭臉。

久沒等到回應的我轉頭一看，然後不解地吐槽道：「怎麼這個表情？」

「原來你不是來關心我的。」她雙手緊握，咬著牙一臉恨恨的低喝道。

你這不是廢話嗎……我撇了撇嘴，同時有些尷尬的撇開視線。

「當然不是……」我尷尬的繼續嘴硬的說著違心話。

「那你剛剛這是？」她窮追不捨的逼問著。

「呃、關心你的同時，也不能落下正事不是嗎？」我舉了個有點牽強的例子。

「說到底還是覺得正事重要吧？」她一臉委屈的反問。

那不是當然的嗎？我癟著嘴，把差點脫口而出的內心話憋了回去。

唉……雖然不知道這傢伙到底在失望個什麼勁，但這點眼力見我還是有的，如果承認了，那多半會完。

不過對方目前已經有些情緒化的表現，能拿來勸說的好方法不是太好找，想了想，我還是選擇老方法，轉移注意力。

看了生悶氣的芷韻一眼，我緩緩開口：「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才能談其他事情吧？」

「又在顧左右而言他了。」她小聲的抱怨道。

我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反問：「那你想幹嘛？」

她斜著眼朝我看了看，然後同樣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換了個話題：「……你說保證安全是怎麼回事？」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心照不宣吧？雖然用在這裡不是太洽當，但多半就是這麼個意思。

互相不去觸犯到對方的底線，然後又在對方在意的點上反覆試探，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了解了她的用意後，我也沒有刻意隱瞞，而是很誠實的解釋了我來拜訪的理由。

「所以……是我的錯？」她一臉不解，同時又很不情願地高聲抗議道。

「不。」我搖搖頭，然後晃著手指反駁：「是厲家、又或者說是厲家明他們的錯。」

瞥了一眼有些吞不下這口氣的芷韻，我又補充了句：「反正不是你的錯就是了。」

這點倒是真心話，畢竟受害者有罪論這種腦袋灌水的言論我是不可能贊同的。

更不用說，剛剛說的是我修改過對方動機的說詞，而且，反過來說，即使我編的那些內容都是事實，那也不是被牽連進來的她應該反省的事情。

「為什麼？」她傻傻地發問，看上去對我的說法很是意外。

突然的問題讓我忍不住對她投去難以言說的視線。

難不成這傢伙是被虐狂？不然幹嘛露出這種表情？好像我支持她反而不對似的。

「怎麼了？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我？」她好奇的提問道。

「這是我要問的吧。」我皺著眉，有些不解的反問：「你該不會認為自己有錯吧？」

她緩緩的低下腦袋，然後語調悶悶的回答：「難道不是嗎？他們都是衝著我來的，如果沒有我，那你們也不會被牽扯進來了。」

嗯？這是什麼邏輯？又是怎樣的蠢蛋會這樣思考自己？這會不會有些腦殘了？

「你是白癡嗎？」聽到了蠢到不行的發言後，我一個沒忍住就罵了出來。

「啊？」

突然被我罵了一句的芷韻呆呆的怔在原地，整個人看上去十分迷茫。

「我說，你是白癡嗎？」看著她這副蠢樣，我沒忍住又罵了一次。

「你、你幹嘛罵我？」

「因為你欠罵。」我毫不留情地繼續針對這個腦子有問題的千金大小姐。

接二連三被人辱罵的芷韻也終於忍不住地反駁道：「你不是來幫助我們的嗎？」

「原本是這樣的。」我點了點頭，然後反手就把換題轉了個彎：「不過我開始思考我是不是該重新考慮這個決定。」

「為什麼啊？」

我指著她，眼神不善道：「因為聽你剛剛的說法，再加上你十分有問題的腦迴路，我怕你到時候會自己主動跳進去對方的陷阱裡。」

「我……」她張著嘴巴，卻遲遲沒有繼續反駁我的質疑。

我露出了傻眼般的表情，有些不確定的朝芷韻確認道：「不是吧？你不會真的在考慮這種事情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還搞個毛，我們這邊的人都想主動投降了，這根本是來扯後腿的呀。

而被我質問的芷韻，卻只是默默的把視線撇開，對我的問題保持沉默。

「你……不會吧？」此時的我再也沒辦法保持平常心，而是很認真地看著她。

「如果、如果這樣可以讓大家都沒事的話……」她囁嚅著說出那聽起來有些不現實的想法。

看著思維落入死胡同內的芷韻，我認真的朝她提問：「你知道這麼做，阿虎哥他們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嗎？」

然後，不等她回答，我先一步說出結果：「最好的情況就是全部死光。」

剛才只是靠說明的，或許芷韻沒辦法聯想到最壞的結果，所以我提前說出了猜想。

雖說是猜想，但也是基於里卡諾過去的事蹟做出的推斷，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根據性的。

「哪、哪有那麼嚴重，或許事情沒有那麼糟糕呢？」

看著還不願面對事實的芷韻，我沒有跟她一起跌入思維漩渦裡，而是換個角度切入。

「那你想過你自己會怎麼樣嗎？」

「……」

看著又陷入沉默的芷韻，我忍不住嘆了口氣：「果然沒有考慮過嗎？」

我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開始思考我剛才告訴芷韻實情的做法是否正確。

為了拉攏郭老大他們幫忙，我的確用了些手段，甚至編造謊言來拉人入夥，可那只是換了個角度來切入事實，實際隱患並沒有消失。

對於芷韻的猜測也並非不可能，但再怎麼說，我也沒有想陷害她們的意思，可這傢伙是在做什麼？就因為別人有可能盯上她，所以她就決定犧牲自己了？

看著自暴自棄的芷韻，突然間，我整個人變得異常的冷靜。面對眼前的少女，我的眼神逐漸冷淡。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告訴你這件事情嗎？」我冷冷地開口。

她小聲的回答，聲音裡沒有參雜半點情緒：「你是想讓我面對現實吧。」

我鄭重反駁道：「不，我是希望你能明白自己處在什麼樣的立場。」

「這有什麼不同。」她抬起頭，有些不解地反問。

我有些嫌棄的指向芷韻：「在你的說法裡，就是放棄一切，然後自暴自棄，可我的說法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我是想讓你知道，我們為了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做了多少準備，我們不打算就這麼等著對方動手，而是計劃反擊。」

「可是……」

「沒有可是！」

「……」

「你是不是想說對方是有名的大毒梟？想說對方勢力龐大，讓我們不要不當一回事？還是說想勸我們不要不自量力？」

接二連三的反駁讓芷韻被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能默默的接受我單方面的砲轟。

可情緒失控的我也顧不得表面功夫，抬手一戳就朝少女的心窩捅了下去。

「你就沒有想過他們這麼做就是為了保護你嗎？還是說你不明白你在他們心裡有多麼重要？」

「我……」

「你？」我抬高音量，打斷了芷韻繼續找藉口，然後緊接著繼續指謫：「你什麼你，你只是個被大家寵壞的公主病，只想著在所有人為你著想的時候扯大家的後腿，你就不能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看看身邊的一切，讓自己擺脫過去的束縛嗎？」

「有啊……」

「啊？」高漲的情緒連帶著我連回應都開始粗魯。

「我有啊！」她突然大喊一聲，然後用力拍開我的手，整個人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我想過要走出來，我想過往前看，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啊！」

突如其來的大喊崩斷了少女勉力維持的那條線，就像是氾濫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不顧形象的哭鬧，歇斯底里的把情緒宣洩到我的身上，她一邊朝我槌打著，一邊像是哭訴一般地傾倒著心中的委屈。

「沒有人願意理解我，他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我只是想跟大家一樣……」

少女一拳一拳的打過來，軟綿綿的拳頭打在我身上卻異常沉重，而我，也沒有了剛才的激動。

冷靜下來之後，我才察覺到芷韻喊出口的內容其實是有問題的，可仔細分析之後，卻不像是空穴來風，她的指謫裡面都是有憑據的，只是對象不是現在這件事。

「我也不想呀，但他們都說是我，他們找的也都是我，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血……」

少女不停的訴說著，而我就任憑她發洩，並靜靜的聆聽，聽著聽著，我開始理解了芷韻心裡的想法，其實，她只是一直都沒有走出來而已，所以才會沉淪在過去的傷痕裡。

因為做不到，所以她才會迷茫，然後迷失。

雖然她剛才像是在回應我的質問，可本質上呢？她依然處在過去的陰影中，而我剛好觸動了她不願意面對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