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過去
徐熹暖回到家，一室昏黃，她習慣為自己留盞燈，像是有人在為自己等門。
剛剛騎車回來的路上，她一路思緒有些紛亂，眉心留下來的溫度，衛生紙沒擦掉，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是正常的頻率還是偏快她也不曉得，伸出手撫在眉間，徐熹暖輕咬著自己嘴唇，她不知道瀚平的行爲代表什麼。
可能是他本來就比較沒有肢體接觸的界線、也或許是他認為他們交情有到只是朋友的善意提醒，但是一般人真的會去撫平別人皺起的眉頭嗎？
她想到前夫會溫柔的輕輕撫過她的眉眼，再親暱的用鬍渣蹭著她的頭頂說：「別老是皺眉。」
是不是誰都會發現她喜歡皺眉，是不是大家看到皺眉的人都會忍不住提醒，像犯了強迫症一般看了難受，不然到底與他何干？
離婚後已經三年了，她沒有刻意的預設是不是要再談戀愛，分開以後，她被折斷的翅膀宛如被接了回來，但是卻傷痕累累展翅高飛也有極限，她是被好好愛過的，但是她也學到了很多關係的課題，而那些學到是不是等於學會她給自己打了一個問號，畢竟她也沒再試，難以驗證。
婚離的很有徐熹暖的風格，簽字的那一天在戶政事務所的樓下，她和前夫還在聊著台北的天氣真不舒爽，要嘛熱的要死要嘛潮濕的要命，比不上青島那宜人的氣候適合人居。他們在一起整整十年，要結束一段這樣的關係，其實很不容易，所以那天徐熹暖哭得很慘，無聲的眼淚嘩啦嘩啦地流，就沒有停過，戶政的工作人員甚至還問了聲：「你們確定要離嗎？」徐熹暖是一邊淚如雨下一邊點著頭，前夫為她拭淚的面紙都已經用完一包了還不夠，簽完字他還帶她去做了手工鑰匙圈，陪她去看展覽，最後他們在捷運站分道揚鑣，他只是輕聲的交代：「有事再跟我說。」而在那之後，熹暖真的是有事就會跟他說，但她一年大概就會有兩次事，一次是他生日她給他道聲：「生日快樂。」，一次大概率是年度問候，確認彼此都還安好。
所謂風格，就是當她決定了，就沒有什麼能夠動搖她了，每一個決定她都會去落實，她是這麼看待人生的，總得嘗試了去實踐了，才知道會獲得什麼，總歸都會賺到經歷，無論經歷的會是什麼。
是徐熹暖堅持要離的，她覺得她沒有辦法再那樣愛一個人了，她寧願和他做一輩子的家人、朋友；但她沒有辦法繼續是他的太太，她不想在事業與婚姻裡抉擇，她不要是某某人的太太而不是徐熹暖，她不想再聽見對不起以後就沒了下文，只不過是在等待下ㄧ次一模一樣的對不起，整個人生就像是陷入了毫無轉圜餘地的僵局，她不再發光黯淡的愧對自己的名字，活得如同被千萬條細繩綑綁的木偶，一步一步再愛都愛成了一場死局，他說他會改，但她卻沒有力氣再去相信了，他是非常疼她的，她甚至明白，如果真的世界上只剩下最後一口水，也許前夫真的會讓給她喝，不會跟她要半口，但是，他的人生需要的，是一個能在背後無條件默默支持的女人，而徐熹暖正好不是，她有想法也敢衝，她害怕停滯，汲汲營營於追逐卓越而不只是優秀，年輕的她何止氣盛，連鋒芒都不知道該怎麼隱藏，連刺傷了別人都能理直氣壯。
她永遠不會忘了她曾哭著求他，她甘心放下所有倔強，她對他說：「我想回家。」
他只是一個勁的替她拭淚，像是簽字的那一天一樣，沒有承諾沒有行動，那是他們的死局，一對相愛的戀人、夫妻，她只是想要他可以接住她，在她少有脆弱的時刻，或是在她真的堅持不住的時刻，但是他做不到，也許他是想做的，只是做不到徐熹暖想要的樣子罷了。
他問過她：「真的不再試一試嗎？我真的可以改。」她回：「不用了，累了，我長不成你想要的樣子，而你亦然，我們何必勉強？」
後來，徐熹暖其實問過自己，真的不後悔嗎？她沒有答案，她依然不知道，真正的愛是能夠為了一個人改變，還是因為你愛一個人所以可以接受他的一切。
「到家了嗎？」微信傳來了消息，熹暖才剛給手機充上電，是瀚平發來的交友驗證訊息。
「你時間抓的真準。」徐熹暖按了確認後回覆。
「快點去洗澡睡覺了，我才正要離開球場呢。」
「嗯。開車小心。」她不知道該怎麼表現的正常一點，回短了像是拒絕人家，回的太熱烈又像是覬覦人家什麼。
「👌，🫰」徐熹暖看著黎瀚平發來的emoj，愣了一會兒，把對話窗關了選擇不理。
她把黎瀚平的微信頭像截了圖給宋絢發了過去。
「這誰啊？妳咋這麼晚還沒睡呢？」宋絢回消息的速度也是蹭蹭蹭的不落人後。
「黎瀚平。剛到家準備一會兒要洗洗睡了。」
「你倆加微信啦，妳不是才剛跟我說的沒戲嗎？」
「他大概給自己加戲了吧！」
「呦妳瞧瞧妳這傲嬌的勁兒。」
「👌，🫰」徐熹暖學著黎瀚平給宋絢發一模一樣的表情符號，想看看她會怎麼回。
「❤️，😘」
「妳跟我開玩笑呢？」
「這不就著妳發的回嗎？你說ok我說愛，妳比心我說愛妳，穩穩地沒毛病呀。」
「宋絢，妳說是我想多了，還是這個黎瀚平真的…」
「真的啥？真的想來跟妳處對象啊？那妳怎麼看？妳喜歡他嗎？」
「好像也談不上喜歡，但也不討厭，就是他感覺太浪了，我想著就有點怕。不過他的長相有我的眼緣，順眼。」
對話框上的對方正在輸入中一直沒有停，但卻沒有收到來自宋絢回覆的消息。
熹暖任由自己爛在沙發上，手裡把玩著在ikea買的大象絨毛娃娃，想著明天終於休息可以睡到自然醒，還想睡醒去大賣場買點食材回來做飯。
手機震了，收到了兩條消息。
「妳是要處對象又不是要二婚，別怕。不然妳喊上他來青島，我給妳鑑定鑑定。」
「我到家了，妳明天有空嗎？我想去做點不是羽毛球的運動，妳意下如何？」
這下熹暖算是中了瀚平的圈套，確實除了宋絢已經沒什麼人會用微信找她了，而她偏偏是不可能漏掉宋絢消息的，這是一種另類的置入性行銷啊，黎瀚平把自己置入宋絢專屬的微信裡實在太高招。
「他約我明天去運動…妳說我是去還是不去啊？」
還沒發出去微信就響了，顯示黎瀚平來電，徐熹暖嚇一個手機差點沒拿穩掉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