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結、馬尾,與被偷走的耳機〉

〈領結、馬尾,與被偷走的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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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就這樣,各位同學可以下課了。」聽到生物教室裡老師宣布下課的聲音,站在教室外等候多時的我立刻繃緊神經。

講台上的生物老師開始慢條斯理的收拾教材,剛剛趁下課前跑來宣導事項的教官也早已不見蹤影。我盯著教室內,左邊第一排倒數第二個位置——只要等坐在那個座位的同學離開,我就可以去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了。

我感覺到心臟強烈的跳動著,雙手的手指忍不住顫抖。拜託還在原位、拜託還在原位、拜託還在原位⋯⋯

終於,那位同學離開了。我不顧整個教室都是不認識的九班同學,就匆匆走近那個座位,將手伸進抽屜裡——


一切的起因,是在上午第四節課,我們五班全體移動到生物教室上課時的事。

生物老師的嗓音有一種磁性的催眠效果,每次只要聽他講課,就會忍不住想要閉上眼睛睡個好覺。

頭頂上了冷氣發出嗡嗡穩定的白噪音。我靠在左邊放著生物模型的櫃子,忍不住打了一個巨大的呵欠。

如果是平時在家唸書,想睡覺時我一定會帶起耳機播放音樂。只要播放最喜歡的日本流行樂團—— YOASOBI ,腦袋裡馬上就會像開了演唱會一般,嗨到精神都來了——當然可能就沒有了唸書的心情,不過總比開著書本打瞌睡還來得好吧?

我悄悄打開桌上的鉛筆盒,裡面正放著上個星期剛買的鐵圓角耳機。雖然現在的藍牙技術十分發達,但為了能夠確實享受高品質的音樂,我還是偏愛使用有線耳機。一但發現了有線與無線的音質差異,就算無線耳機再怎麼方便,只要聽到無線耳機那宛如磚塊互相敲打的破爛音質,我死也不想使用無線耳機。

還是現在來聽點音樂?我將頭轉向側面,想要把耳機塞進左耳中,同時悄悄看向講台,觀察老師是否會發現。

結果老師正好將視線轉了過來。雖然他的嘴巴沒有停止講課,但我很明顯看見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太明顯了嗎?我尷尬的拿下耳機,把它塞進抽屜裡。

好吧,該認真上課的時候還是應該要認真上課。只希望老師等一下不要把我抓去念一頓。

我裝作沒事的樣子一邊聽課,一邊伸手摸著抽屜中的耳機。我很喜歡這款使用編織質感的耳機線,不像一般的塑膠線,遇到炎熱的天氣會有種黏黏的噁心感。手指順著線段撫過,可以感受到做工的精緻,頓時讓心情愉悅了起來。

終於,我在努力保持清醒的狀態下度過了這堂課。生物老師並沒有大叫「曾宇軒,等一下來辦公室一趟!」就離開了,謝天謝地。

我收拾生物課本和鉛筆盒,在班上同學正逐漸從睡夢中清醒時,我早早離開了四樓的生物教室。

因為下課鐘響沒多久的關係,走廊上只有一兩個人在走動,但已經漸漸開始聽到一些學生嬉鬧大笑的回音。我肚子餓了,想趕快回教室的蒸飯箱拿出熱騰騰的便當。一路上沒有任何學生阻礙通行,剛下課就離開教室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我走出太陽照不到的冰涼樓梯間,往我的教室——三年五班走去。正要進教室時,我發現隔壁的三年六班門口,教官正對一名女生大聲訓話。

她叫許芷瑩,我們在高一的時候因為同班而認識,高二分班之後也不時會聯絡,算是有兩年多的交情。

此時的她正面無表情的接收教官訓話。個子矮小的她留著一頭短髮,每當教官說一句她就「嗯嗯」的敷衍點頭,看起來完全沒有聽進教官講的任何內容。

真不曉得這次她又闖了什麼禍,才被教官唸成這個樣子?雖然大家都知道許芷瑩是個成績優秀的好學生,但平常惹出來的麻煩也是不嫌少,大人們應該都對她很頭痛吧。

我刻意不進教室,站在教官的背後、許芷瑩視線能看到的稍遠處,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盯著她。

這是個大好機會,我要為她上次在我水壺裡面放滿假蟑螂的事情報一箭之仇。

「有師長或是教官叫妳的名字,妳不能裝作沒聽到。妳以後出社會如果還因為違反規定裝死,肯定不會只是現在被罵這麼簡單,妳知道嗎?」

「嗯嗯,我知道。」

教官正在長篇大論的說教,許芷瑩看起來毫無興趣,邊說邊玩弄自己的衣擺。接著她稍微抬頭,和我的視線對上。

就是現在!我抓緊時機,我把手指伸進鼻孔和嘴巴中,用力撐開,把我想得到最醜的鬼臉給展現了出來。

我聽到了一聲「噗」,接著是教官大罵「妳笑什麼笑!」。

「不是啦,後面有人⋯⋯」

「我現在在講話,妳還看什麼後面的人!」教官講話真是毫不留情。

我恢復原來的表情,滿意的看著緊皺眉頭傳達怒意的許芷瑩,一溜煙的回到教室裡。

過了十分鐘,她直接闖進三年五班。

「阿軒你幹嘛啦!害我在教官面前笑出來。」她反坐在我座位前,模仿美劇中警察向犯人談判的樣子。

「還好吧?多笑一下有益身體健康啊。」我打開熱騰騰的便當,冒出了大量的水蒸氣,同時滷雞腿的香味也隨之飄出。

「幹,我可是正在被罵欸,會不會看場合啊。」許芷瑩沒有帶便當來,我不曉得她中午有沒有打算要吃飯。她就這樣開始玩弄我桌上的鉛筆盒。

「被罵?怎樣?妳作弊被抓喔?」

「白痴,才不是,是這個啦。領結。」她指了指領口的位置。在我們學校,只要你穿著學校制服,女生就必須在領口的地方繫上領結,男生的話則是領帶。她此時的領口處空無一物。

「三年六班校排第一的資優生也有這天喔,真可憐。」上星期期中考剛結束,許芷瑩這幾天逢人就炫耀她考了第一名,有夠煩的。

「我打賭教官在畢業那天才會發現三年五班有你這個邊緣人。」我瞪她。許芷瑩真的很煩欸。

二年級升三年級的暑假,我從高中類組的二類理科組轉到一類文組。因為班上的同學都已經自成一派,剛進五班的我幾乎沒交到什麼朋友。所幸許芷瑩的六班就在隔壁,平常下課期間能找她聊聊天,是不至於太無聊。

而她有時候就會像現在這樣,不顧其他五班同學的視線直接闖進教室,並以很不禮貌的姿勢坐在別人的座位上。等等前面那個座位的同學回來時,希望她會把位子好好的還給人家。

「但我看教官對妳的口氣很差欸。沒戴領結不是口頭勸說就好了嗎?為什麼他要罵成那個樣子?」

「你是不是沒有違反校規過?你只要違反過一次校規,基本上你就已經被教官記住了。」她氣噗噗的鼓起嘴巴。「我那時候剛上完廁所要回教室,結果發現教官就站在教室門口。我想說不能被他發現我今天忘記戴領結,所以就轉身假裝有東西忘記拿,結果你知道他怎麼樣嗎?」

像是要強調當時狀況的嚴重性,她用力拍一下桌子。「他那時候竟然直接超大聲喊『許芷瑩同學,請妳過來!』因為大聲到我嚇一跳,害我不小心在原地愣了一下,就被他追上了。我跟他解釋我正要去跟朋友借領結,他就一直碎碎念說不能用借的,還威脅我要記我警告,有夠煩的。」

「喔,所以妳被記警告了?」

「差一點,還不是因為你害我笑出來。」

「那還真是可惜。」

她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後又嘆了一口氣。「雖然結果沒記警告,但是我等一下還要回教官室拿自述表——吼,這種東西到底有什麼好寫的啦!你不覺得我們的校規超白癡的嗎?都2025了還在那邊規定超腦殘的服儀,這個學校怎麼還沒火化啊!」

我已經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了。我一邊用筷子掰開便當中的水煮蛋,一邊說:「我記得女生的服儀規定除了要繫領結,裙子不能比膝蓋高⋯⋯還有嗎?」

「長頭髮的女生要把頭髮綁成馬尾。要不是我留短髮,不然叫我綁起頭髮我會超不爽的。」她的口氣非常無奈。

「妳不喜歡綁頭髮嗎?」

「不喜歡。」

「是嗎?我還想說妳綁馬尾感覺蠻好看的。」

不知道她是沒聽到,還是刻意無視我的發言,她又嘆了第三次氣。

「相較之下男生的服儀規定就沒那麼嚴苛吧,真好。」

「哪有,要繫領帶、上衣要紮到褲子裡,還要繫皮帶,穿起來也超不舒服的好嗎。」我說,稍微環顧四周,確認沒有教官經過,便把領帶稍微放鬆一點。

「已經很好了好不好,重點是我們的學校制服超醜,真的不知道這些規定到底用處在哪。」

「制服說醜是還好,真正又醜又蠢的服儀規定果然還是⋯⋯」

我們兩人對看了一眼,然後模仿教官的聲音異口同聲——

「各位同學,穿外套拉鏈要拉到第二個鈕扣的位置,而且一定要露出領帶/領結才行!」

我們互相擊掌,果然我們高中生所想的都一模一樣。


我並沒有聽到下午第一節課的鐘聲,一路睡到了上課時間。

半夢半醒之間,我夢到我正在 YOASOBI 的演唱會,隨著音樂的快節奏搖動手上的螢光棒,讓 ikura 富有穿透力的歌聲轟炸我的耳膜⋯⋯然後我就醒了。

我摸摸我的臉頰,熟睡之際,當作枕頭的外套拉鍊,以極為不舒服的方式烙印在我臉上。我抹了抹臉,然後坐起身子。

物理老師用粉筆在黑板上咖搭咖搭的寫著各種難以理解的算式。他不是那種會在班上同學還昏昏欲睡時,強制叫醒大家的老師。坐在教室後排的我放眼望去,還可以看到許多同學仍然趴在桌上,隔壁的同學甚至口水都流出來了。

我趕緊從書桌抽屜裡拿出物理課本,同時因為剛剛夢到演唱會的關係,我突然也想要摸摸我的鐵圓角耳機。

只不過,我怎麼摸也沒摸到。

怪了,我記得我明明放在這個角落才對⋯⋯翻開鉛筆盒,也沒放在裡面。難道我收到背包裡了?我又摸了背包的每一個角落,還是沒有找到。

我上一次摸到它是什麼時候?我往前回溯記憶,才猛然想起來——對了,午休前的第四節課,我把它帶去生物教室,放在當時座位的抽屜裡了。下課的時候我忘記拿出來了。

我開始焦慮了起來。當時為了買那副耳機,我從父母給的零用錢省吃儉用,每天早餐只吃最便宜的麵包,晚上不搭捷運走路回家⋯⋯才好不容易湊出足夠的錢!

如今我才和那副耳機相處一個星期,我不能接受就這樣弄丟它。

我盯著黑板上方的時鐘,還有三十分鐘下課。物理老師放下課本,講了一個冷笑話。班上有些同學放聲大笑,但我完全笑不出來。

終於,兩點鐘的下課鐘響起,我立刻衝出教室。

我氣喘吁吁的來到生物教室外的走廊。走廊在教室的右側,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教室內坐滿了同學,看來這個班級還沒下課?我在教室外右後方的一個柱子躲好,從這裡仔細觀察講台。

定睛一看,原來不是生物老師還沒下課,而是教官此時正站在門口,對著裡面的同學說話。

我隱約可以聽到教官似乎正在宣布與校園安全有關的事情。我往上午時坐的位子看去,那是教室最左邊第一排倒數第二個位置,此時坐著一位綁著馬尾的女同學。我只要等教官離開,就能去拿回我的耳機。

這個教官到底是要講多久⋯⋯正當我感到有點不耐煩時,背後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阿軒,你在這邊幹嘛?」

轉頭一看,許芷瑩露出疑惑的表情看著我。

「喔,是阿瑩啊。嗯⋯⋯我有東西放在生物教室忘記拿了。」

「欸~?我還以為你打算跟裡面的某個女同學告白,在等她出來。」

「白痴嗎。」我忍不住吐嘈。

「所以她叫什麼名字?九班的同學我很熟喔。」

我沒有理許芷瑩,同時心想原來現在是九班的人在上生物課。

過了不久,我看到教官從門口離開,教室內的同學也紛紛起身。我離開柱子,往教室走去。

我心臟劇烈的跳動著。不知為何,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擔心從此再也見不到我的耳機。我甩開這個想法,應該沒有人會想要拿不知道型號的耳機吧。

我靠近座位上那位綁著馬尾的女同學。要是她不肯離開,我要怎麼請她借我查看一下抽屜內部,告訴她我弄丟東西在抽屜裡了?不過這時候,我發現她正左顧右盼觀察四周,然後慌慌張張的收拾東西,與我擦肩而過離開了教室。

太好了,省去我開口的麻煩。我慢慢靠近那座位的桌子,把手伸進抽屜裡——

沒有,耳機不見了。

我又摸了兩遍,然後蹲下來查看抽屜內部。我的耳機不見蹤影。

該死,不會真的被幹走了吧?

我把手伸出來,仔細觀察眼前的這張木桌。桌子上有著其他同學手賤在上面亂塗鴉跟刻字的痕跡,與我上午坐在這裡時的印象並沒有不同,所以沒有搞錯桌子的問題。我又查看座位附近的地板,也沒有找到耳機。

該死,我的預感成真了——我開始焦慮了起來,在座位周圍不停踱步,希望可以在附近的地上發現遺落的耳機,但還是一無所獲。

「所以你還真的是在找東西喔?你在找什麼?」

我抬頭,發現許芷瑩站在門口,帶著充滿興趣的眼神看著我。

教室的學生已經走了大半,但還是有些九班的同學以「這些別班的人在這邊幹嘛」的眼神看我們一眼。

「呃⋯⋯妳怎麼還在這裡?話說妳來生物教室幹嘛?」

「我來找九班的朋友啊。說吧,你掉了什麼東西?」

「妳那什麼高高在上的態度啊⋯⋯」我感到有點不爽,這傢伙怎麼老是這樣講話。我現在可是為了耳機擔心的要命。「耳機啦,我把耳機忘在抽屜裡。」

「看起來是沒找到呢。你沒事帶什麼耳機來生物教室啊?想要上課聽音樂嗎?」

「呃,沒有啊⋯⋯」我感到有點不好意思,因為這副耳機是我存錢許久終於買下的,所以忍不住會一直想要帶在身邊,即使我也知道上課時間根本就不可能拿出來聽。

「唉!這樣啊!真拿你沒辦法。」許芷瑩誇張的搖頭嘆氣。「就讓我來幫你吧!人家都說我非常擅長找東西呢!」

「我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

「現在你聽說了。不過,要我幫你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

她將一張紙遞到我面前。「如果我找到你的耳機,你要幫我寫自述表。」

我一瞬間傻了眼。

「什麼鬼啊,妳自己沒遵守服儀規定被抓,為什麼是我幫妳寫啊?」

「我本來連這個東西都不用寫,都是因為你害我在教官面前笑出來,所以你要負責。」

我對於是否因為她笑出來所以才要寫自述表這點感到懷疑。違反規定本來就會被抓去寫這個東西吧?

「怎麼樣,要我幫你嗎?只需要寫滿五百字而已啦,很划算吧?」

「五百很多吧?」

「五百這個數字,應該比你在耳機上面花的錢少很多吧?」她露出邪惡的微笑。「看你慌張成那樣,該不會是很貴的耳機?」

我被她講的說不出話來。這傢伙就是特別敏銳,有夠煩。

「大概六千塊錢吧⋯⋯」真的很貴⋯⋯我放棄掙扎了。「唉,如果妳真的幫我找回來,要幫妳寫自述表是沒問題。但妳真的找得到嗎?」

「我這麼聰明,沒問題啦。雖然我現在毫無頭緒就是了。」她走到我剛剛探頭探腦的座位前。「就是這裡嗎?你生物課的座位。」

我點點頭。她蹲下來,直接查看抽屜內部。

「沒東西呢⋯⋯」她自言自語。「你下課的時候沒有從抽屜裡拿出其他東西嗎?課本之類的,說不定拿出來的時候不小心掃出去了。」

「沒有,課本跟鉛筆盒我都放在桌上,那時候只有把耳機放進抽屜。」

「順便問一下,你生物課是第幾堂課?」

「午餐前的第四堂。」

她露出思考的表情。「中午應該沒有人會來,所以很有可能是剛剛那堂課的人拿走的囉⋯⋯」

「但是一般人看到抽屜有耳機會就那樣拿走嗎?正常來說,大部分的人應該都不會知道那個型號是很貴的耳機⋯⋯」

「你怎麼知道?搞不好對方對耳機也很有研究。」

「我覺得那個型號的耳機不算常見就是了。」

「所以是雜牌耳機?」

「才不是!是鐵圓角!」

「我對耳機沒有研究,對我來說不是 AirPods 就是雜牌啦。」

我傻眼,這個發言根本是對耳機愛好者的嚴重污辱。但我不打算跟她吵,因為那不是現在的重點。

「所以呢?確定是剛剛那堂課的人拿走的嗎?」

「不確定。但很有可能。」她透過玻璃窗看著我們剛剛站的位置,若有所思地問。「你還記得剛剛坐這個位置的人是誰嗎?」

「不記得,我根本不認識九班的人。」

「至少有看到長相吧?長什麼樣子?」

「是女生,綁馬尾。沒了。」

「就這樣?沒有更多細節嗎?」許芷瑩看起來很失望。

「我那時候根本沒那個心力注意是誰好嗎,我只在乎趕快拿回我的耳機。」此時我又回想起一個細節。「對了,那時候她好像左顧右盼,然後很慌張地離開了。」

「很慌張地離開?」她一副想到什麼的樣子。「好,我們去九班一趟吧。」

「喔?所以妳知道是誰了?」

「沒有!我完全沒有頭緒。」


九班距離生物教室有一小段距離,在轉進一類組之前,我的上一個班級教室在那附近,只不過到了五班後就幾乎沒有回去過了。

我和許芷瑩並肩在走廊上緩慢前進,十月初的氣溫感覺還是非常炎熱,完全沒有進到秋天的感覺。我們經過一間空著的電腦教室前,我短暫享受了敞開的教室門洩漏出來的冷氣。

「是說剛剛我們在外面等的時候,教官不是在教室門口嗎?他又有什麼話要說了?」許芷瑩突然這麼問。

我往前回想,但實在想不起教官到底講了什麼。我發現許芷瑩露出沉思的表情,難道教官講的內容是關鍵?

「好像在講一些關於校園安全宣導的事情⋯⋯?」我有點遲疑地說。

「這樣啊,我沒有很想知道。」許芷瑩不感興趣的說,害我愣了一下。妳不想知道那妳問幹嘛?

她伸出一根手指。「我有一個推論。」

「哦?請說。」

「你說你當時看到那個女生慌慌張張地離開。而就在她離開前沒多久,教官不是在那講些有的沒的嗎?」

「是沒錯,那又怎麼樣了嗎?」

「我想,她的狀況應該跟我不久前遇到的差不多吧。」她指著自己領口的位置。「教官應該是在生物老師還沒下課的時候,突然闖進生物教室,開始跟大家講話。而那個女生像我一樣,來到生物教室的時候忘記戴領結,所以對於在門口講話的教官感到有點害怕。所幸教官並沒有在一群同學之中發現她違反校規,因此當教官一離開,她就慌慌張張地離開去沒有教官的地方,以防教官還在附近或是突然回來,害她被當場逮住。」她嘴角微微上翹,似乎對這個結論很滿意。「怎麼樣?我這個推論還算合理吧?」

「嗯⋯⋯是很合理啦,但是⋯⋯」的確,我當時並沒有仔細觀察那個女生有沒有忘記戴領結。「妳怎麼能確定是因為領結的關係?」

「如果你平常沒做壞事的話,看到教官出現應該不會感到太慌張吧?慌張到你這個非九班的人都看得出來。」我點頭表示同意,她又繼續說。「而且你說她有綁馬尾,教官來的時候大家都坐在座位上,也看不出她的裙子到底有沒有合格。剩下就是胸口的領結了,所以我才認為是領結的關係。」

這個推論很合理,但或許是我表達的不夠清楚,我想問的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說,她也有可能因為服儀規定以外的事情感到慌張吧?例如等一下趕著要去找其他的老師或是同學,或是⋯⋯急著上廁所之類的。」

「就算如此,她離開座位之前也不用左顧右盼吧?這是你剛剛告訴我的喔。」她指著我。「如果是你說的那些原因,那她大可直接離開就好。因為她在提防某個東西,而那個東西就是教官。」

她的眼神銳利,彷彿剛剛在棋盤上將了我一軍。我只有這種時候才能感受到她真的是成績優秀的資優生,雖然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個莫名其妙愛闖禍的傢伙。

「還有問題嗎?」

我還有一點很在意。「她幹嘛拿我耳機?她真的是看上耳機的價值把它拿走的嗎?」

「我哪知道?可能她剛好缺一個耳機吧。」她滿不在乎地說,我突然又覺得她聰明的形象幻滅了。

我實在無法釋懷。現在市面上的智慧型手機,為了節省製作成本,幾乎都不再開發 3.5mm 有線耳機的耳機孔了,反倒是趁機推出自家的無線耳機,再賺一筆消費者的錢。這樣的狀況下,除非拿走我耳機的同學真的還在使用型號古老的智慧型手機,雖然機率很低,但如果真的是這樣我也沒話說。

只是如果是近期推出的手機,使用有線耳機還必須額外購買一條充電孔對耳機的轉接線——我自己就有一條,但我並沒有接在被偷走的耳機上。無論怎麼想,對方拿走我的有線耳機,真的有辦法拿來聽音樂嗎?

「總之,我們只要去九班找誰沒戴領結,就有機會找到你的耳機了。」

許芷瑩信誓旦旦地說,但我不覺得有這麼順利。沒多久就來到了三年九班。

九班的走廊在教室的左邊,最右邊的教室外是一整片陽台,可以看到校外的風景。這是我離開二類自然組後感到最可惜的地方之一,一類組的教室並沒有這樣的風景可以欣賞。

許芷瑩在教室的後門探頭探腦的往裡面看。

「幹嘛不進去?九班不是有妳認識的人嗎?」

「有是有啦⋯⋯」她叫住坐在門邊的一位女同學。「不好意思,請問葉巧慧在嗎?」

那位女同學稍微環視了教室一周,然後怯生生地開口。「那個⋯⋯沒看到她耶,好像出去了。」

我稍微瞄了一眼那個女生的脖子處,那裡正安好的繫著領結。不過我注意到她的一頭長髮並沒有按照校規那樣綁成馬尾,幸好教官似乎不在附近。

「所以呢?我們現在要等妳朋友過來嗎?」我悄聲問她。

「我們先在這邊觀察一下。你看一下有沒有人沒戴領結。」她說,然後靠在後門假裝在等人。

我也做出一樣的姿勢,視線自然地掃視。這麼說起來,一個男生如果站在教室門口四處觀察女生胸前一帶,感覺實在是有夠變態。我可沒有帶著那種心態在觀察教室的女生啊!幸好許芷瑩在旁邊,不然感覺超奇怪。

三年九班在高中類組是三類自然組,一般來說會選擇進到自然組的女生不算多,問了許芷瑩才知道九班共三十八人,其中只有十一位是女生。也因為幸好女生人數不多,我一眼望去已經排除掉大約八個女生領口是有佩戴領結,剩下三位——其中包括許芷瑩的朋友——目前則不見人影。

上課鐘響了,又有一位女生進了教室。她也帶著領結。

「欸,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回教室了啊?」走廊上的同學紛紛進到教室中,周圍的空氣也漸漸變得安靜。一位老師匆匆進到隔壁的十班,經過我們時還瞄了我們一眼。

「葉巧慧那個小白痴,是跑去哪了?」許芷瑩自言自語。「每次都叫我先代墊午餐錢,然後下課又跑不見⋯⋯」

什麼啦!原來妳只是來討債的嗎!

「回去吧。」我嘆了一口氣,然後開始往教室的方向走。

我已經有點半放棄了。把耳機亂放確實是我不對,早知道就不要帶去生物教室了。

再見了,只和我相處一個星期的鐵圓角耳機。

只要閉上眼睛,我彷彿還能看見它就在我手中,那線材編織的觸感、新品到手時會有的獨特味道,以及戴上耳機後,從中播放出來的優美音質⋯⋯

我發誓,以後不會再亂放東西了。

我來到五班教室門口,正要進去時許芷瑩從背後叫住我。

「阿軒。」她表情嚴肅的看著我。「別放棄,我們下節下課見。」


下課鐘響,坐在我身後的同學起身,逐一往前收起這排的英文小考考卷。我任憑他抽走還沒寫完最後一大題閱讀測驗的考卷,無力地將頭「扣」一聲撞在木桌上。

第一次試戴那副耳機時,我還半信半疑的認為「真的會差這麼多嗎?」,沒想到一按下播放鍵,先前聽過的音樂彷彿是不同首歌!那個瞬間我忍不住懷疑,我之前聽的音質到底是什麼玩意,怎麼浪費大把青春光陰在聆聽音樂的半成品,直到此時才接受到音樂的真正全貌。

一想到拿走我耳機的人,現在說不定正在免費體驗我經歷過的感動,一股不滿就從底下湧現。不,說不定那個人連這是高品質的音樂都分辨不出來,只是單純撿到免費的耳機而已。

我還是有點懷疑對方到底是不是真的為了聆聽音樂而拿走耳機,但我實在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也許對方的手機是家人換新機後,把舊機送給她的,自然有 3.5mm 的耳機孔⋯⋯

我開始胡思亂想為對方的背景腦補。回神過來,發現有人正在敲打我旁邊的玻璃窗。

「你在發什麼呆?走啦,我想到我們還有一個地方可以去。」許芷瑩隔著玻璃對我說。

她帶我去的地方,是二樓的教務處外面,放著巨大玻璃櫃的失物招領處。

教務處四周人來人往,可以看到一、二年級的學弟妹進進出出,繳交一大疊書籍文件。偶爾也會看到穿著國中部制服的學弟妹出現。

我們倆並肩站在玻璃櫃前往內瞧。我之前的確沒想到,如果有人撿到我的耳機,對方並不一定會占為己有,也有可能會好心地送到失物招領處。

「有嗎?有你的耳機嗎?」許芷瑩看著我仔細觀察的樣子問。

我隔著沾滿指紋的玻璃朝裡面察看。將失物放進玻璃櫃的老師很細心,把相同種類的物品全部集中,一眼就可以看出所有的耳機都在這裡。

這裡面還真不少耳機。大多是常見的蘋果AirPods,也有其他幾副他牌的無線耳機。果然現在沒有人在用有線耳機了嗎?

我快速掃視一輪,玻璃櫃裡面只有一條有線耳機,而且很明顯不是我的。我搖搖頭。

「沒有嗎?要不要去問教務處的老師有沒有還沒放進來的耳機?」

我們進到教務處詢問,結果得知玻璃櫃內就是所有收到的耳機了。

「話說,你很確定這些耳機都不是你的嗎?有些耳機真的長滿像的欸。」她低頭看著成堆的耳機。

「我說過了,我的耳機是很特殊的型號。而且,這邊全部都是無線耳機啊。」我指著裡面唯一的有線耳機。「而且我的耳機也不是長這樣,我的耳機線是用編織的,不是這種常見的塑膠材質——」

「等一下!」她突然打斷我,我從她睜大的雙眼中,感覺到她似乎發現了什麼。「你的耳機是有線耳機?」

我皺眉。「對啊,我沒講過嗎?」

「我一直以為是無線耳機。現在誰還在用有線耳機啊?而且哪有人有線耳機花到六千塊錢的啦?」

「就是有啊⋯⋯」我不禁感覺有點害躁,她的口氣根本在指責我是個盤子。我是盤子嗎?我開始懷疑起來。

許芷瑩低頭陷入了沉思。

我感到十分困惑。「不對,有線還是無線有差別嗎?我的耳機被偷了就是被偷了啊——」

她伸出一隻手指示意我閉嘴。

「我們好像從一開始就搞錯了什麼。」雖然她眉頭深鎖,但我看到她嘴角露出了微笑。「阿軒,我想到了一個非常有趣的可能性。走吧!我們一起去九班。」


我就在完全搞不清楚的狀況下,再次被許芷瑩帶到九班。

許芷瑩把頭探進九班的前門,馬上就發現了她的朋友葉巧慧。她招了招手呼喊對方,葉巧慧馬上走出教室。

「巧慧寶貝~妳上一堂下課去哪了?」

「嗨芷瑩!我剛剛去幫老師處理一點事情啦~怎麼了,妳有事找我嗎?」

欸欸欸,有人剛剛可是在私底下罵妳小白痴喔,怎麼現在變得這麼親密了?

我在一旁尷尬的看著兩個女生親密的摟摟抱抱,視線不知道應該要看哪。

葉巧慧比許芷瑩高出一個頭,臉上戴著金屬細框眼鏡,中分的瀏海與綁在肩後的捲髮馬尾,看起來很有氣質。同時我也注意到,葉巧慧的領口正繫著領結。

「阿瑩,她也有繫領結欸。」我指出這一點。「照你的推論排除的話,我們剩下一個女生還沒有確認過。就是那個女生拿的嗎?」

「你們在說什麼?」葉巧慧問,她們兩人終於分開了。

「哦!我們在打賭,如果我可以找到他不見的耳機,他就要幫我寫自述表。」許芷瑩笑臉嬉嬉地說。

我有點無奈。「你還記得這件事啊⋯⋯」

「當然!因為我死也不要自己寫!」拜託妳別在這件事上面講的這麼有氣勢。「巧慧,我可以問妳一個問題嗎?」

「當然,怎麼了?」

「你們班的生物課,去生物教室時座位都是怎麼坐的?雖然我對你們班蠻熟的,剛剛去生物教室找妳時,大概就已經知道答案了,但還是請妳跟他說一下。」她指著我。

「喔~就跟我們九班這裡的座位表相對位置一模一樣喔。」葉巧慧往教室內環視,「我坐在教室靠左第三排第二個位置,到生物教室也是這樣坐喔~」

「咦?也就是說⋯⋯」在生物教室時,我坐的位置是靠左第一排倒數第二個位置。我望向九班同樣相對位置的座位——是我們上一節下課詢問葉巧慧在不在教室時,回答我們「好像出去了」的那個女生的位置。

她現在不在座位上。

「阿瑩,妳早就知道是那個女生拿的嗎?」

許芷瑩嘟起嘴巴。「我那時候不確定,因為像我剛剛說的,我以為拿的人沒有戴領結。」

「領結嗎?我們今天班上十一個女生全部都有戴領結喔。」葉巧慧拉拉自己的領結。

「那這是怎麼回事?我開始一頭霧水了。」我看向許芷瑩。「妳說想到一個很有趣的可能性,到底是什麼?」

許芷瑩露出自得意滿的微笑,就像每次她炫耀自己考了第一名時一樣。

「我們一直搞錯一個地方了。你在生物教室說你看到離開的女生綁了馬尾,但你並沒有看到她有沒有繫領結,對吧?沒有繫領結只是我的推測,事實上她一直都有繫著領結,那個女生是因為其他的服儀規定感到緊張。」

「其他服儀規定?但是妳說過,她坐著所以裙子看不到,我也看到她綁著馬尾⋯⋯」我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還是其實兩個教室分別是不同的女生?」

「不,是同一個。你想想看,我們上一次來到九班的時候,那個座位的女生雖然有繫領結,但還是有一個地方不符合服儀規定吧?」

我皺眉頭。「我記得⋯⋯她沒有綁頭髮吧?」

「沒錯!」她彈了一個響指。「我猜她在生物教室時,就忘記帶髮圈來綁了——說不定她整天都沒帶。而就在生物課快下課時,教官突然登場,她身邊卻沒有髮圈⋯⋯這時候!她在抽屜裡摸到一個東西——」

我的臉扭曲成一團。「妳該不會是要說,她拿我的耳機線⋯⋯」

「沒錯!她拿你的耳機線,直接拿來綁成馬尾!

我震驚到說不出話來。許芷瑩是認真的嗎?不不不,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麼那個女生⋯⋯真的拿我的耳機線來綁頭髮了嗎?

我想像那個女生拿著那編織材質的耳機線,在後腦杓綁起一根馬尾,兩顆耳塞與一條耳機插頭就這樣垂了下來⋯⋯那個畫面既荒謬,卻又彷彿有可能發生,我感到有點無言。重點是這樣勢必會凹折我的耳機線,我感到有點不太開心。

「用你的耳機線綁完頭髮後,教官沒有發現就離開了。不過,雖然一時間看不出來,但是若是仔細看,就會發現她用的髮圈竟然是一副耳機。所以她趁沒人注意到的時候,就這樣綁著頭髮匆匆回到九班的教室。教官剛剛才來過九班,沒道理之後又馬上過來了吧——她這樣想,然後把耳機從頭髮上拿了下來,畢竟一直綁著感覺也很怪。沒多久,我們就到九班教室向她問問題,也沒有發現就是她拿走了耳機。」

「我有一個問題。」我舉手,許芷瑩用「請說」的手勢指了指我。「她為什麼不跟其他女生借髮圈就好?」

「這個嘛~」開口的人是葉巧慧。「妳們在說的人,應該是簡靚吧?她⋯⋯個性比較害羞,平常很少跟別人講話。」

我想起當時我們向她問話,她的確也是怯生生的樣子。

「所以,她不太敢跟別人借髮圈?只不過是⋯⋯」我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許芷瑩用嚴肅的表情看著我。

只不過是開口跟別人借個髮圈,不需要賭上被教官抓的風險,甚至是偷走抽屜裡不知名耳機的行為吧——我本來想這麼說,但我想我知道她表情中的意思。

因為我根本不知道,對我來說「開口和別人借髮圈」這種輕而易舉的事,對她來說到底是不是困難重重。

「沒關係,目前為止都是我猜的,我們就慢慢等她現身吧。」雖然這麼說,但許芷瑩看起來信心滿滿。

「那當然,我也很懷疑到底是不是真的。」我雙手抱胸,跟許芷瑩和葉巧慧一起站在走廊等。

過沒多久,那個女生現身了——而且還綁著馬尾。

「哈囉~」一看到她出現,兩個女生就瘋狂向她招手。那個女生——簡靚,看到兩個女生朝她揮手,一時間還沒發現是在呼叫她,甚至轉身確認身後有沒有其他人。

「呃,那個⋯⋯怎麼了嗎?」簡靚小心翼翼的靠近我們,然後小聲的開口。

她的瀏海長到幾乎快要蓋住眼睛,若是沒有把肩後的長髮綁起來,想必會看起來十分陰沉吧。我有股衝動想要繞到她背後,看看她的馬尾是不是真的用我的耳機綁的,但我忍住了。

或許是發現有兩個沒有見過的陌生人,簡靚看起來非常緊張。許芷瑩和葉巧慧露出溫柔的表情,安撫簡靚的情緒。

「不好意思,我是六班的許芷瑩。我想問妳是不是在生物教室有撿到一副有線耳機?」

「咦!呃,那個⋯⋯」簡靚焦慮的眼神四處游移,雙頰開始漸漸泛紅。她嘗試開口說些什麼,但在發出聲音的前一刻又閉上了嘴巴。

我們沒有催她,慢慢等她開口。

最後她低下頭小聲說了一聲:「抱歉,我擅自把它拿走了。」

「沒關係,只要妳能——」

許芷瑩話還沒說完,她就突然抱住後腦杓跑進了教室。

我們沒看到她手底下的馬尾到底是不是用耳機線綁的。

「咦?如果妳的理論正確,她幹嘛不直接拿下耳機線就好了?」我向許芷瑩咬耳朵。

「人家會害羞嘛。」她只這麼回我。

沒多久她重新走出教室,手中拿著我的耳機,原本的馬尾也放了下來。

「抱歉,我想說,借用一下⋯⋯不是故意要拿走的⋯⋯」

「啊啊,沒事啦,有拿回來就好了~」許芷瑩左手接過耳機,右手突然伸了出去。「話說,我覺得妳綁馬尾感覺蠻好看的!這個送妳。」

簡靚伸出手接過許芷瑩的東西——是一個很可愛的粉紅色髮圈,上面有兩朵卡通圖案的花瓣。簡靚看到髮圈,似乎驚嚇了一下,不過很快的小聲說了「謝謝」就轉身衝回教室。

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有種說不上來的奇妙感覺。身邊的許芷瑩對我露出無比自信的笑容,剛剛她異想天開的推論,真的全部都被她說中了嗎?

一陣涼風吹進了走廊,許芷瑩一頭常見的鮑伯頭短髮隨風飄逸,此時的她雖然個子不高,但我卻覺得怎麼樣也看不透她。

「來,給你。」許芷瑩把耳機還給我,我遲疑的接了過去。

「⋯⋯妳什麼時候準備那個髮圈的?妳不是短頭髮嗎?」我問。

「哎呀,我以前也留過長頭髮,隨身攜帶髮圈也不奇怪嘛。」許芷瑩聳聳肩。「而且,有人說我綁馬尾感覺蠻好看的,所以也多少想要綁綁看囉!」

「這、這樣啊。」我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反應,想起手上還拿著我的耳機,趕緊開口。「謝謝妳,幫我找回我的耳機。」

「哼哼,小事一樁啦。不過,答應過的事情得兌現才行喔!」

她一邊說,一邊塞了一張皺巴巴的紙過來。那是被她折成好幾折的自述表。

「讓我們看看阿軒要怎麼用五百字填滿忘記戴領結的自述表吧~啊,不知道戴領結是什麼感覺的話,我明天可以借你喔~」

喂,這傢伙!妳倒是不要隨身攜帶這種東西啊!

(完)




後記

總覺得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從頭到尾完成一篇小說過了。

大概一年前我下定決心要把時間花在寫小說之後,我為了一篇我很想要寫的小說內容規劃並且苦苦掙扎了一整年,才發現那篇小說實在無視太多角色動機和合理性,而且故事結局還有點過於悲觀,每次思考那個故事老是讓我喘不過氣。

我不想要只寫難過的故事,也想寫一些輕鬆有趣的作品啊!

最後,我暫時放棄寫出又悲慘又令人驚訝的情節轉折的故事,寫出了這篇〈領結、馬尾,與被偷走的耳機〉。

我知道這篇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加強的,但寫的時候我很開心,想起很多高中時候的生活點滴。我仍然還記得高三有一次因為服儀規定(具體違反什麼規定反而忘記了),然後就被抓去教官室拿自述表。那是我第一次違反服儀被抓,而且我記得是個只要拉個拉鍊還什麼的就可以符合規定,教官依然很堅持我得寫。我當時真的是氣死,真心認為這個規定完全沒有用腦袋在思考,就這樣一直記仇到現在。如今看來還能寫成小說根本賺爛了,更何況當時連警告都沒被記(我也是長大後才知道社會人士根本沒有人在乎警告小過大過)。

最後感謝幫我看稿的FY、Crecy、Tina、語萱,給了我在內容上面很多實用的建議。沒有他們的建議,我自己根本看不出來我在寫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根據建議修改之後我真的覺得好很多。希望看到這裡的各位有覺得是一篇有趣的故事,我自己最喜歡的部分果然還是標上粗體字的謎底,對我來說寫出這種「一句話點醒真相」的謎團是我寫小說最大的動力了。

嚴格說起來我不是第一次在網路上公開自己的小說,但不管怎樣把自己的作品貼在陌生人都看得到的地方,心裡還是會覺得有點怕怕的。下次貼上新作品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目前是沒梗了啦哈哈哈,不過要是接下來寫了什麼我認為有趣而且可以公開的小說,這邊會再更新的。就這樣,謝謝你看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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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建勳Janssen的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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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寫小說,所以這邊會放我寫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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