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百年前的故事,百年後仍有婦女的生育權受到國家限制,無法自由決定孩子的去留。《帶針的女孩》借用歷史上的真實案件,點出了當代仍然未解的問題,時間設定在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講述女性在戰後依然貧困的生存困境,片中的男性角色皆缺乏男子氣概,展現了懦弱與脆弱的一面,並將他們形容成是「不幸的靈魂碰上了戰爭」,像是女主角的丈夫彼得,被炮擊而臉部近乎毀容,只能帶著面具示人,因此被人們視為怪胎,最終只能在「畸形馬戲團」工作,而紡織廠老闆約爾根則負責提供戰備衣物,因為腿部缺陷而無法上戰場,始終只能拄著拐杖行走,他結識了丈夫未從戰場歸來的女主角卡洛琳,帶著這名工廠女工與他的母親見面,就此斬斷了她懷孕上位的美夢。「戰爭」不只對男性帶來心理創傷,卡洛琳也經歷了女性孕產的這場「戰爭」,最終才願意接受與彼得共處的未來。

片名「帶針的女孩」是達瑪再次見到卡洛琳時的稱呼。她們在泳池畔相遇,當時卡洛琳在浴巾下藏了一把長針,準備在浴缸自行墮胎,幸運被達瑪察覺到而救回一命。片中「針」的意象何止是女性的痛楚,也貫穿了鏡頭前我這名男性觀眾,反思是什麼樣的大環境,才會迫使婦女做出傷害自己的行為。工廠的「斷針」隱喻了當時女性被斷送的未來,這些「針」都刺向了這些無法養育子女而將孩子送到糖果屋的母親心裡,告訴觀眾為何她們如此輕易就相信了達瑪的謊話,相信她能夠把孩子送到有人父母的寄養家庭。而飾演達瑪的曲娜第爾漢,早在《烈火偷情》大膽而細膩的演出就讓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帶針的女孩》則將她塑造成更具神秘感、同時又讓人有安全感的中年婦女,沒想到她竟是對嬰兒痛下毒手的連環殺手,水溝蓋前的碎裂聲或是爐子掃出的小骨頭,讓不忍直視的殺害過程更顯痛苦,也給予嗎啡、乙醚與石腦油等來緩解心裡的痛。


代表「丹麥」入圍奧斯卡最佳國際影片的《帶針的女孩》,其實是由「瑞典」裔導演馬戈諾斯‧凡宏執導,並在他現居的「波蘭」進行拍攝,導演強調他要塑造一個對觀眾而言可信的形象,在非本國、非母語之地重現他對當時生活的想像,觀眾幾乎能從影像裡聞到泥地濕氣與工廠髒污的氣味。我認為讓這部作品獨樹一格的關鍵來自於攝影,攝影師米哈爾·迪梅克早在《如果驢知道》就帶給我驚艷不已的視覺饗宴,他讓《帶針的女孩》片中的攝影機,彷彿成了觀眾受到驚嚇而放大的瞳孔,映照出眼底灼燒的駭人故事,黑白單色攝影也增加了這趟時空之旅的可信度。

《帶針的女孩》是教科書級的藝術品,以復古的針線織縫出獻給當代女性的布匹,不美化罪行,也不做出道德批判。《帶針的女孩》揭開了比毀容更恐怖的面容,那是不斷交疊的一張張臉孔,令我想起去年女性影展觀賞的紀錄短片《致我的母輩》,在布幕上光影交疊出女性家族成員的臉譜,《帶針的女孩》藉此同樣投射出角色們同等的悲苦。筆者認為這個「真實」故事在百年後仍有被訴說的理由,對於這個依然在變化中的世界,我並不感到全然悲觀,因為女主角卡洛琳的手指也是觀眾們的指針,她終將鼓起勇氣戳入那受傷的眼窩中,這是我們能做出改變的第一步,觀賞《帶針的女孩》,而後終止發生中的「戰爭」。

🎶延伸聽歌: #卓文萱 〈#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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