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謊言,我們還能說故事嗎?

沒有謊言,我們還能說故事嗎?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想像一下,如果有一群生物,從來不知道什麼是「謊言」,他們也不會教小朋友「不要說謊」,更不知道「用假話騙人」這回事。劉慈欣筆下的「三體人」就是這樣一種生物。在看到這個設定時,直覺的反應是:三體人對我們的童話、小說、電影應該完全提不起興趣——因為他們分不清「真實」和「虛構」。


為什麼「說謊」和「虛構」其實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面?

在我們人類世界裡,說謊和虛構看似南轅北轍:前者往往被貼上「不道德」的標籤,後者卻被讚頌為藝術與創意。可仔細一想,兩者其實都需要同樣的認知能力──「同時在腦中維持兩個場域:一個是真實世界,另一個是不真實的敘述」,然後選擇把「不真實」當作「真實」講給他人聽。

  • 說謊者:在腦中有「現實 A」和「謊話 B」兩種模型,然後用 B 去欺騙對方。
  • 故事創作者:在腦中有「現實 Y」和「小說 X」兩個平行世界,用 X 去娛樂或啟發讀者。

    
 如果你無法理解「謊話 B 為什麼是假」──也就是從來沒學過「謊言」這回事──那麼你也無法在「小說 X」的世界裡自在遊走。對三體人來說,《小紅帽》裡的「狼裝奶奶」並不是一段寓言,而是字面上一場「騙局」:他們只看到假話,就會嚴厲指責「企圖欺騙」。



三體人的世界:故事=謊言?

  1. 三體人不會說謊
    • 也就是說,在他們的文化裡,不會有「欺騙」的教學,也沒有「留一手才安全」這種概念。
  2. 他們看故事如同看騙局
    • 小紅帽的「狼假扮奶奶」在他們看來,就是「有人刻意欺騙」——一件大逆不道或根本無法理解的事。
  3. 結果:任何非現實的敘事,都只能被他們當成「品行問題」,而非「文學或藝術」。


那麼,喪失說謊能力,就等於丟掉虛構能力?

  • 內在想像:我們仍然可以在腦中想像未來的畫面、編織心裡的故事;這部分更像是動物在狩獵前的策略思考,不需要語言。
  • 外在敘事:要把這些想像分享給他人,就必須用符號──語言、文字、影像──把「不真實」傳遞出來;而這恰恰是「說謊」與「寫小說」共享的基礎能力。

換句話說,即使一個人(或生物)內心裡有再豐富的想像,只要他無法也沒被允許把「假話」當作「真實」講出來,那他就失去了「講故事」的所有可能。社會上凡是把「創造性敘事」當藝術的空間,也就隨之不存在。

為何我們能在道德與想像間劃出一條界線?

人類社會給「虛構」一張入場券──小說、電影、遊戲被當作「有益的想像練習」;卻也把「惡意欺騙」列為禁區。這種分化,其實是一種文化協議:

  • 你可以明知是假,仍享受它帶來的情感和洞見;
  • 你卻不能明知是真,卻硬要用假話去誤導別人。


延伸思考

  • 對 AI 的警示:若未來我們要求 AI「絕不生成任何假資訊」,那麼它也許就無法創造出虛擬世界、編寫故事或模擬對話──因為這些都屬於「容許假話存在」的範疇。
  • 教育的關鍵:如何教孩子分清「謊言不可取」與「虛構是藝術」?讓他們既能保護自己不被欺騙,也能暢遊在想像的世界裡?

小結

喪失說謊的能力,不等於喪失內心的想像;但會摧毀「共享的虛構空間」。

換言之,你的腦袋或許仍能編出千百個世界,但若無法在「這裡是假,但我還是要說給你聽」這一步,你就只能把它藏在心裡,與他人隔絕。這是「說謊」和「虛構」在認知上既相連又分野的微妙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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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魔法:雜想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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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些跳進腦裡的想法,通通攤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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