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是吞雲吐霧的妖,曾經毀過花、毀過春。
直到有天,他在少女種下的一棵小花苗旁守了一夜,看著她曾輕聲與枯枝道歉:「對不起,今天澆太多水了。」
他想起,自己從來沒為誰這樣小心過。
於是他學會剪去過多的葉、學會在颱風前為樹與花綁好支架。他不再怕人,也不再怕自己。
因為他知道,有人會在森林深處等他回家。
「今日晴,東方區域無礙。」
男子拿著手上的紀錄版寫著,他感到無力卻又被野草野花,如她突然乍現的笑容給撫慰心靈,他實在捨不得這片森林,卻又等不到她。
「你今天過的如何?」男子輕輕說出口,自言自語的說:「很好,因為妳的問候。」在林間久了,他習慣這樣假裝她還在身邊。或許她一直都在,這天的天氣,像她。草木的自然,像她。鳥兒輕喚,像她。
他像被她擁住卻又擁抱不了她。但他卻已經習慣了,與她。
那位男子名叫阿薩克,沒有認知的父母給為他取名,他隨口發出的咬合昇認為自己是強大的象徵。他也叫做植稻,是那名女子給他取了盼他豐盛如田、自由如風。他長大後,真的成了守著村裡的稻田,守著那山林的那個人。
但他不曾想過,會愛上一位像霞光的女子。她曾是位多才多藝的學生,說著自己想成為一位與自然共處的設計師,總是踩著泥地,對每一株野草都說話如老友。她說:「森林聽得懂,只要你用心說話。」
阿薩克不信,也不多話,卻在她走後,學會了日日記錄風的方向,雨的氣味,花開的節奏。這些,是他與她之間未完成的語言。
有人問他:「你還在等她嗎?」
他只是淡淡一笑,說:「我守的是森林,她一直都在。」
他不說的是,自己其實也變成了森林的一部分,一種悄無聲息的記憶系統,替她守著她心愛的每一寸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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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他會在筆記本最後一頁寫:
「今日無異常,風輕如你說話時的語氣。」
「葉落三十七片,像你走路時裙擺飄動的節奏。」
「晚霞映紅整片山頭,還記得你說過那是森林的心在跳動嗎?」
有時他會忘了她離開的理由。
是遠行,是病,是別離?他只知道她不再出現在小徑的盡頭。但他也不追問-因為只要森林還在,她就不曾真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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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月光靜靜灑下,他會對夜色低語:「我也變得有耐心了,妳看見了嗎?」
他知道,不管她身在何方,風會傳遞這份溫柔。
因為他仍記得彷彿聽到她最後說了一句話:
「謝謝你,讓我知道有人也會為了愛,學會靜靜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