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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老媽難得這麼早就從工作室裡頭出來準備晚餐,我也就縮在客廳的沙發上邊看電視邊等著晚餐的出爐。
這時門鈴響了起來,我原先想說老媽應該會去應門所以不想理會,可是正在廚房裡煮飯的老媽似乎就是沒聽到門鈴聲,因此在響了好幾十秒後,我決定勉為其難地去應門。
「來了──」
門被我打開後,我朝著預期的高度一看,卻發現只有一團空氣。就在我開始懷疑是哪家的死小孩惡作劇時,一個乾癟的聲音從我膝下傳來。
「請問是馮札克先生嗎?」
我繼續朝著聲音的來源往下一瞧,發現一個高度只及我腰部的矮小禿頭男子。
仔細觀察這人的特徵……哇!這臉的形狀……未免太像青蛙了吧?
「藍灰色的頭髮,髮型亂似鳥窩,身高位於一百七十公分上下,而且還身穿第五高中的制服……您就是馮札克先生吧?」
「呃……這位先生您找我有事嗎?」
「那個,是這樣的,本人是大東亞聯盟轄下直屬的PPIC幹員──班屠。雖然您幾個小時後才過生日,不過我們仍決定提前到今天晚上對您進行成年日測驗──」
「成年日測驗?」
這人在唬爛我嗎?怎麼跟我以往聽說的成年日測驗有出入?所謂測驗不都只是在學校用紙筆應試的嗎?從來就沒聽過要居家訪談啊?再說PPIC是什麼?難道是詐騙集團?
「呃……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們家沒有多餘的閒錢來購買這個教材喔!還有,而且這麼大膽的招搖撞騙就算是我也是第一次見識,奉勸您如果下次還打算靠這招來行騙江湖的話,拜託也編得靠譜一些好嗎?」
蛙臉禿頭男聽完我這番話,露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笑容,讓我因此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就這樣,如果沒事的話請別再──」
「所以馮札克先生你拒絕接受成年日測驗嗎?」
怎麼還在死纏爛打?是是,你快滾吧!再看著你猥褻的笑容會讓我全身雞皮疙瘩掉滿地啦!
「這樣也好,落得我也輕鬆……」蛙臉禿頭男退後了幾步,這時他身邊突然顯現出幾個半透明人影,他們全身似乎都裝備著武器,臉色陰沉地直視著我。
我本能地立刻關上了門,並將其鎖上。
咦──那些是什麼?
那些人突然現身的方式,讓我的腦袋立即浮現出在黛莉家門前出現的那些艾克法同伴的畫面。
他們是一夥的嗎?
碰──碰──碰──碰──碰──
門板在我放空的時候被門外的那些人大力撞擊著,門板因為強大的力道開始變形扭曲,我被嚇到跌坐在地板上。門外傳來那個蛙臉禿頭男的聲音,他對著那些人吩咐著:「沒想到還會遇到抵抗?看來的確有被害蟲影響了!你們幾個無須猶豫,待會只要見到反抗的人就直接除掉,機關會負責一切善後的……」
那瘋子在講些什麼?什麼除掉?什麼善後?
危險!危險!必須逃!必須要逃!必須現在逃!現在馬上──
這次換作客廳那裡的窗戶傳來撞擊碎裂聲,轟隆巨響的聲音讓我的脈搏加速了好幾倍。
不會吧?他們是想幹嘛?老……老媽?糟了老媽──
這時門外開始響起了連續的槍聲,我聽聞了這無預警的狀況,顧不得還在廚房炒菜的老媽,立刻衝進去將她從裡頭拉出來,並且迅速地往儲藏室跑。
「怎麼了?札克!」
「我也不知道啊!剛剛有個奇怪的傢伙來按門鈴,說是要作什麼測驗,我企圖把他打發走後,接著他身後的歹徒就突然想要破門而入!我也不曉得他們的目的為何?該不會……是來殺我們的吧!」
「啊!小心前面──」
一位歹徒突然從前方竄出,開槍射中了老媽的腹部,並且手持著槍正對著我的眉心。
這時我心裡響起一個聲音:「札克,你今天就要在這裡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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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號在屋頂間跳躍穿梭,花了一番功夫才終於到達了這個他幾乎每晚都會光臨的屋頂。可是卻在屋內聽見了不尋常的槍聲。他立刻破窗而入,但眼前出現了一個令他震撼的畫面──一名和他同期的執行部隊隊員,正拿槍指著自己的對應者,他們倆人都在此時轉而盯著四號看。眼看對應者就要被對方槍擊了,四號立刻掏出自己慣用的兩把黑色手槍,開槍擊中那名隊員的手臂。
「渾蛋你這是在做什麼!」那人怒吼著。
「啊?是那個傳聞中的絕殺四號……」另一名趕到現場的隊員一臉驚訝的用槍指著四號。「你來做什麼?上級應該要你採利益迴避原則吧?」
四號一邊用槍對著他們,一邊移動位置到對應者與其母親身邊。
「就這個人,你們不能動他。」
那名受傷的隊員用僅剩還能動的那隻手拔出了一把短刀,對著四號比著。
「喂你腦袋有問題嗎?如果不確實執行任務,到時候遭殃的可是我們欸!而且是他自己沒有通過測驗的,受罰也是應該的!」
「如果你們堅持要殺了這個人,那就是選擇與我為敵,你們應該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吧?」
「知道的話就不會在這裡了!叛徒──」此時從後方又竄出了第三名隊員,四號因此將另一個槍口對準後方,同時注意著前後兩方的動靜。
他環視著四周,確定在場只有這三人之後,深吸了一口氣。
「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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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狀況?就在原以為要沒命的時候,我看見另一個我突然破窗而入,並且與其他槍手互相對峙著。過沒多久他們就陷入了一團混戰。我趁機把中槍倒地的老媽抬到櫥櫃的一角躲著,並且暗中觀察著那些人的對戰。其中那個看起來就像另一個我的人,用簡直一檔三的氣勢壓制住那些槍手。家中因為他們激烈的槍戰變得千瘡百孔,沙發想當然被轟成蜂窩狀,裏頭的棉絮因此四處飛舞著,牆壁上處處都是彈孔,空氣中還混著煙硝味與燒焦味。
燒焦味?啊!瓦斯爐剛剛還沒關火!
果然不出其所然,在我剛想到的下一秒,廚房就傳來巨大的爆炸聲,火焰瞬間竄進屋子各處。
就在爆炸聲稍微平息之後,槍戰似乎也正好結束。我獨自從櫥櫃角落走了出來,老媽因為受到巨大的衝擊,所以仍處在昏迷狀態。當我看見自己熟悉的家變成這副慘狀,簡直看傻了。
「沒事吧?」
我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另一個我在一片火海中,正雙手持槍踩著碎玻璃而來。
「你……你是誰?」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的對應者。」
「什麼?」
另一個我抿嘴皺眉著,似乎想說些什麼。
「該怎麼解釋呢……總之我們現在要快點離開這裏──」
「你們想要去哪裡?」
我朝著被轟出一個大洞的窗口望去,剛下班的老爸踏著碎石瓦礫進到屋子裡。
「誰來解釋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
面對老爸的疑問,我用顫抖的手指指著對面這個與我長的一模一樣的人。
「他……他……」
老爸看了他一眼,在看了我一眼,不信任地瞇起雙眼。
「芮歐呢?」
「媽剛剛與我躲在櫥櫃角落……」
他依著我的指示發現了昏迷倒在那裏的老媽。
他轉過身來對著另一個我問說:「你們不是明天才來嗎?為什麼提早到今天?」
另一個我聽到老爸句話,不自覺地挑起了單邊的眉毛。
「難道你是……」
我看著老爸和另一個我的謎樣對話,困惑地拋出一個疑問。
「這到底──」
但他沉默不語,只是一臉嚴肅地將西裝外套丟到一旁,接著走向置物櫃將其中一個抽屜拉開,取出了一把刻有特殊圖案的長刀。
「是嘛……該來的這天總是要來的……」他邊說邊將刀從刀鞘裡拔出,另一個我見狀趕緊衝到我面前,將我向後推開。
「我兒啊──說來真是慚愧,這十八年來我沒能好好盡父親的責任在你身邊陪伴你成長,既然你也活不了,那就讓我這個做父親的在最後送你一程吧!」他將長刀在空中揮舞著,速度快到根本看不見刀刃的形狀。
「老爸你到底在說什……」
「廢話少說!你這死小子我要你為芮歐的事付出代價──」老爸用我肉眼看不見的速度衝了過來,擋在我面前的另一個我在此刻同時對著他開槍回擊。
「如果你打算殺了他,你就是我的敵人──」
「讓開你這個實驗體!這裡不甘你的事!既然機關已經派出執行部隊,那他就應該接受制裁!」他一刀朝著另一個我劈下,後者一個側身讓刀身砍中了後方的桌子,桌子瞬間斷成兩半。
「你搞錯了!我不是機關派來的!那些提前出現的人才是!」
「那你出現在這裡幹嘛?」
「我──只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對應者死去!如此而已!」另一個我激動地說。
「你知道你這麼做已經違反了機關的規定嗎?」老爸將刀刃一甩,重新握在自己胸前。
「你知道機關?」
另一個我站在窗台旁,單手將其中一把槍換上新彈夾。
「你也是實驗體嗎?」另一個我將兩個槍口通通對準著老爸,卻無法嚇阻對方繼續前進。
接著另一個我對著老爸又是另一波掃射,但是大部分的子彈要不是被他的刀給擋了下來,就是只造成了些微的擦傷。於是他抓起地上正在燃燒的板凳,一個使力便將它扔向老爸。雖然板凳立刻就被後者斬成碎片,但火花還是噴到了他的衣服上,沒過多久就燃燒了起來。
「嘖──」老爸見狀,只好將襯衫撕下拋開。但這時他的後頸卻出現了一排條碼與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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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我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前者。
「你是……傳說中的第一號……食人獸?」
老爸將嘴角的血用手擦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揚的說:「好懷念的稱呼啊……有三十年沒聽到了!」
「當初建國初期的第一個實驗體,擁有驚人的體術、槍術、刀術以及豐富知識的天才型初代實驗體……那個現在已經被編進教材裡的模範人物?不會吧?」
「呵,有這回事嗎?看來我已經脫離那個世界很久了……」
「既然你會出現在這,就代表原來的對應者身分已經被註銷了嗎?」
他停下腳步,順便對著一臉茫然的我說道:「你是指原來的馮誠雷嗎?沒錯,他在三十年前無法通過成年日測驗,所以就被我親自回收了。你也是實驗體的話應該也能理解是什麼意思吧?」
這男人口中所謂親手回收什麼的……這到底?
這時我想起艾克法當初對我囑咐的話。
「每個身分只要是由實驗體所取代的人,他們的頸子後方都會有一串編碼,那代表了他們曾經身為實驗體的證據。如果下次再遇到這種人,你必須馬上知道這代表那個身分的原持有者已經不在人世了。」
不會吧……
另一個我瞇起眼,將槍口直直對準著那男人的臉。
「我當然知道是什麼意思,在我服役的這一年間,雙手已經不知沾染過多少滾燙的鮮血,但至少就這一次我想拯救這個人!」
「太天真了!你要知道我們與人類之間的關係,是建立在取代與被取代的的關係上!若是要追究罪責,你我都逃不掉背負無數人命的制裁!所以這制度必須繼續下去,不然這個社會就會崩解!」
「難道就沒有和平共處的方法了嗎?」
「你覺得我們能和人類和平共處嗎?那你應該要去問那些制定出這個規則的人們才對吧?」
我看著這位男人邁開步伐衝了過來,另一個我雖然持續對這著前者射擊,但都完全沒辦法阻擋他的前進。接著他用飛快的速度貼到另一個我的面前,一刀砍斷了他手上的兩把手槍。
「什麼?」
那男人笑了一聲,便一把扯住對方的領子,將他拋到半空中,再補上一記飛踢,後者連哀號都還來不及反應就被踢飛到旁邊的牆面,巨大的撞擊使得牆壁因此凹陷。
「再來……」
那個我曾經認為是父親的男人轉頭面向著我,他那冷冽的眼神彷彿能讓周遭的火場溫度降至冰點。
「爸你是人類嗎?」
「我們是被以人類方式扶養長大的實驗體,所以應該是很接近人類,但又不是人類……說到底,人類又要怎麼定義呢?」
「老姊之前性情劇變,難道也跟這件事有關?」
「呵,莎莉呀?她實在是個很聰明的小女孩呢──」
他完全不打算回應這個問題,我朝著後方持續後退,最後被逼到牆壁,正好看到掉落到地上的書包露出了一截艾克法交給我的銀色手槍。
「你這個怪物──」我將銀色手槍撿起,慌張地朝著他瞄準著,卻怎樣也握不好槍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對方見狀不知怎麼地笑了,並且快步向我衝過來。
「抱歉了,如果你不死接下來就是我們全家遭殃──」
「夠了,你們全都給我住手!」
接著室內迴盪著一聲沉悶的槍響。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