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推進到過年前夕，幫會頻道比往常更熱鬧了些。
語音裡的笑聲此起彼落，像冬夜裡的火光，把人心也烘得暖暖的。
吃飽喝足後，眾人熱情提議來點應景的幫會活動。
第一個活動是「捉迷藏」。
「來來來！蒼雲堡集合！第一輪捉迷藏開始囉——！」
雲無月笑著傳送過去。雖然身為蒼雲，她其實對蒼雲堡並不熟，錯綜的岔路讓她頗為頭痛。
果不其然——迷路了。
她望著眼前的死路，無聲歎了口氣。
頻道裡倒數聲、尖叫聲、歡呼聲此起彼落，熱鬧得像場嘉年華。
「雲哥你在哪啊？」
「……快到了。」她簡短回覆，蹲在角落，靜靜聽著大家的喧鬧，像與這份熱鬧隔著一層輕紗。
這時，有人悄然靠近。
從高處望下，他看到她蹲在牆邊，像是藏在某段靜謐裡。
他指尖在腰間的筆柄上輕敲了一下，終究還是縱身一躍，穩穩落在她眼前。
「……你怎麼在這裡？」雲無月一愣。
「路過。」他語氣淡淡，伸出手，像是邀請，也像一種試探。
她下意識抬眼看了他一眼，心底忽然閃過某種似曾相識的悸動——他，真的只是路過嗎？
她怔了一下，還是伸手握住了他。
「走吧。」墨夜白伸出手，指尖碰觸她的瞬間，冰涼的溫度像一根細針扎進掌心。
他下意識握緊，心卻被燙得不敢用力。
其實他早就看著她在原地轉了好幾圈，直到她又走錯一次，才終於出手。
「……你怎麼知道我迷路了？」
「你在原地繞了快五分鐘。」他語氣平靜，視線卻故意移開，嘴角壓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她耳尖悄悄泛紅，低聲說了句謝謝，連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沒再說什麼，只是下意識放慢腳步，像是怕她再迷失。
直到走出主幹道，他才緩緩放開她的手，掌心仍殘留著那一點涼意。
他頓了下，似乎想說什麼，卻終究只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去。
—
第二個活動是「你畫我猜」。
雲無月有些緊張，握筆的手不自覺地用力，筆劃微顫，在白板上勾出模糊的弧線。
「山洞？」
「茅草屋？」
頻道亂成一鍋粥，她耳尖越來越紅，視線也悄悄低了下來。
「稻香村。」
一聲平靜的回答落下，瞬間壓過所有吵鬧。
「……答對了！」出題者驚訝地喊。
雲無月抬眼偷看他一眼，忍不住低聲問：「你怎麼猜到的？」
「……就是稻香村。」他依然淡淡地回，目光落在白板上，情緒藏得極深。
後來幾輪，不論誰出題，他總能猜得極快；而他畫到一半，雲無月便能立刻答出。
「欸欸欸，這默契太扯啦！」頻道裡笑聲四起。
「……隨便猜的。」她小聲解釋，視線飄遠，卻忍不住想起剛才他毫不遲疑說出答案的神情——像是早已看透她心裡的那個「稻香村」。
一旁的墨夜白，膝上的手指悄悄收緊，唇角仍微微揚起。
—
第三個活動是「歌會」。
大家輪流上麥唱歌，氣氛也逐漸升溫。
雲無月安靜地聽著，偶爾在頻道裡鼓掌，直到麥序輪到墨夜白那一刻，頻道忽然安靜下來。
他沒多話，只吸了口氣，音樂響起，便直接開口。
他的聲音乾淨，不炫技，卻穩定如夜風，緩緩地吹進人心最柔軟的角落。
雲無月看著聊天室，指尖打下「好聽」，又刪掉；改成「唱得真不錯」，又嫌太客套。
……最後，她還是打回「好聽」。明明只有兩個字，她卻打了好久。
盯著那兩個字，她頓了三秒，才按下送出，心跳竟有些微亂。
「好聽。」
墨夜白看到訊息，微不可察地一頓，嘴角輕輕勾起，回道：「謝謝大家。」
聲音低低的，像壓著什麼，藏得很深。
雲無月聽著，不知為何，心口忽然有些微燙。
—
午夜倒數開始，頻道裡混雜著笑聲與歡呼。
十、九、八……
雲無月看著螢幕，心底浮上一抹寂寂的感慨。
以前過年，有親友、有徒弟陪伴；這幾年，她多半是自己一個人過。
三、二、一——
「新年快樂！」
時間點：[00:00] [私訊｜墨夜白]：新年快樂
螢幕像被煙火點亮，頻道裡刷滿祝福。
她也發了一句：「新年快樂。」
墨夜白也在幫頻裡淡淡回了一句：「新年快樂。」
這時她才留意到他的私訊。
她盯著訊息，指尖微微一震。她忽然有點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在等自己回一句。
訊息輸入，又刪除，最終
[私訊｜雲無月]：新年快樂
她撇了一眼站在兩步外的墨夜白，心口忽然有些微熱。
—
活動結束後，雲無月回到家園。
歌聲與笑鬧聲漸漸遠去，庭院的寂靜反而顯得更清晰。
夜色靜靜籠罩庭院，燈籠搖曳，投下溫柔光影。
她備了些茶點，挑了罐大紅袍，靜靜地等著水滾，就在此時，門被輕輕敲響。
她一怔，開門，就見墨夜白站在門外。
「……可以打擾一下？」
語氣一如往常平淡，卻壓得極低。
她也怔了下，看了眼他那依舊空曠的家園，……明明刷了這麼多家具。
但依舊輕聲道：「嗯……歡迎。」
他走進來，目光略掃過院子，最後落回她身上。
「……喝酒？」她問。
他點點頭。
她引他入涼亭，她轉身取出存放已久的桂花釀，又多拿了兩隻酒杯。
燭火映著她靜靜的側臉，在夜裡柔和如畫，他的目光停留得有些久。
接過她遞來的酒杯時，他指尖輕觸她的指節，停了一瞬，才緩緩收回。
他攏了攏袖，像掩飾什麼。
酒香繞在夜風裡，他望著遠方的煙火，一語不發。
她也沒出聲，只是靜靜為他倒了第二杯。
「……謝謝。」
這一次，他指尖沒立刻放開，只輕輕停留了一下，才握穩酒杯。
她沒說話，只是默默地陪著他，一口一口地將杯中剩餘的酒喝完。
桂花的香氣淡淡地飄散在夜裡，火光倒映在水面，像是靜靜燃燒著的夢。
遠處煙火綻放，金紅如雨，照亮了半邊天。
他聲音低得近乎呢喃，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也像是藏了很久才敢說出口的心願：
「如果以後每年都有這樣的酒……也不錯。」
他說這句話時，眼底被煙火映亮，像是終於敢把某個藏了很久的願望說出口。
雲無月看著他，心口忽然泛起一絲暖意。
「嗯。」
他們沒再多言，只靜靜坐著，看著煙火散盡，聽著夜風與彼此的呼吸。
那一刻，她忽然覺得——
今年的過年，好像真的不一樣了。
夜風拂過燭火，影子輕輕搖曳。
她忽然意識到——即便語音房安靜下來，她也不覺孤單了。
那天夜裡的酒，似乎格外地香，也格外地暖。
後來，雲無月才知道，那不過是一句話，卻像種子一樣，落進了誰的心底。
釀酒、選水、藏酒的地方──那些原本不曾出現在他世界裡的瑣碎與講究，就這樣，在某個靜靜的時刻裡，悄悄發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