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2025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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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不敢說自己對咖啡有研究,但要說起自己沖咖啡這件事情,也做了七八年。小時候看媽媽沖,後來跟他學,問怎麼沖得好喝。他說只要心懷有愛就會沖出好喝的咖啡。我一向覺得這是屁話的。但我喜歡他沖的咖啡,也喜歡他沖咖啡的樣子,每一個咖啡杯都拿起來好好對待,咖啡下去之前先用熱水澆灌過。那個樣子,也許還有那些漂亮精緻的咖啡杯,多半在無形中助長了我不食人間煙火的廢物性格。但理智還在,東西要好喝,跟技巧和工具絕對有關的。後來媽媽不沖咖啡了,家裡統一了咖啡豆,買了吵死人的咖啡機,也統一了每日咖啡的味道,魔力不見了。他回去品他的高山茶。我自己研究起來,我們也就很少再討論,馥郁、花果香、可可香、苦澀、單薄,或者樸實可愛:今天咖啡有一個硬硬的味道。像你把手指插進一堆可可豆裡突然打到一塊木板這樣。
  2. 第一次幫喜愛的人沖咖啡,我就知道媽說的是真的。心懷有愛時,手腕持壺,畫出漂亮平穩的圓,熱水陷落下去,顯出一層厚薄適中的咖啡牆。他趴在桌上問我怎麼沖出好喝的咖啡,我那時還不懂甜言蜜語,認認真真說咖啡豆要挑,你不喜歡苦、就選花花果香有點微酸的,淺焙或中淺焙。然後這個漏斗(記得是新買,寶貝得不行)好重要,我自己喜歡玻璃或陶瓷。剛開始的時候,形狀選像杯子蛋糕那種形狀的,聽說比較穩定。每天都沖,咖啡就會變好喝。對方還是趴在那裡,只是笑。我開始語焉不詳,師大夜市有個賣咖啡用品的阿伯人很好,我都問他。
  3. 補休假期看了爾冬陞的《色情男女》。從小對於香港早期電影的教化意圖我超級不耐煩。這可不是成年後所謂「前進」而出現的心態。小時候放學回家偷看陰陽路系列就懂得可惜:如果不放進那些惡有惡報的說教,也許真的能讓人感到害怕。電影結構本身很有趣,但我更喜歡那個情懷。一個人因為非常喜歡某件事物,而在做作品時使用了太多真誠,變得樸拙而他自己決定不去介意的那種情懷。
  4. 去了《追憶似水年華》的新書發表會(似水、逝水,這個翻譯就值得大肆討論一番呢)。此前與不同的友人聊了很多關於這個系列的翻譯計劃。兩百萬字長篇小說,七個人接力的翻譯,要在兩年內完成(但後來好像其實用了五年),這會不會是個問題。據說中國當時做這件事情,耗時十五年,超過十位譯者合作。這注定是一個光是註解就能自己成書的作品。而《追憶》真正的讀者,都必須配備有類似於普魯斯特的那種閒散心靈。外面下著大雨,你關在屋子裡躺在沙發上,心想人間樂事就是節省體力説説廢話。《追憶》刻畫一個我們無比眷戀但再也去不了的地方(如今一講到文學就想到成本想到行銷案型,哪可能繼續躺在沙發上)(而我甚至已經不在那個產業裡)。
  5. 王聰威說,看了成本表,忍不住問,我們倒底幹嘛做這件事。想到以前做文學經典,也常常有這種疑問。那這個疑問背後是有怨氣的。幹嘛出,反正也沒人看。但真的在做的時候,仍是掉進去。愛多盲目,那時候我很少想到勞權的問題,可能也是太年少之故。彼時想的是,這個句子應該被好好對待。不是廣告的句子,是書裡的句子!時間好少啊!我們總是覺得,給翻譯的時間太少了。這又加深了我對資本主義的惱恨。這個產業裡面的人都在燃燒熱情,不只因為高工時低工資,而是追求效率,終究是對深厚事物的毀傷。每一次向草率妥協都是毀傷。而出版應該要是深厚的。種種毀傷又如此沈默,被書腰上的驚嘆號、社群上吵死人的奇怪感動、沒有建設性的書評導讀云云遮蓋過去。
  6. 與時俱進。我們對時間的感受不斷改變。所以說,十五年與兩年、五年,甚至五十年,都真的有所謂嗎?
  7. 翻譯,多少時間才夠。對社群上有些讀者動輒擺出高姿態來指畫翻譯,實在是又愛又恨。而這真是一個沒辦法回答的問題。如果是海德格,他會同意光是一個字,可以用一生來煩惱。《巴別塔學院》帶給我很大的快樂,因為翻譯工作的困難與精緻,終於被帶入了大眾視野。
  8. 結果在新書發表會上淚崩。我就是那種好犯賤、沒有反覆確認,很難認識到外於自己的某些人事物的確很重要的那種人。自我過於臃腫,以至於完全沒注意到,其實比自己想像的更喜歡大家都喜歡聊書的這件事情。幾乎是:大家都用阿拉伯語在聊書,我只能在旁邊吃餅乾不講話也沒關係,這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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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小說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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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9
囉囉唆唆的對話最棒了。
2025/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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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0
我好喜歡放假。我好喜歡這大把大把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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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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