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米爾"讓遙夕感覺到一股說不上的熟悉感。只是客人當前,他不好分神弄清縈繞心頭的感覺,他盡量配合"米爾",開口說道:「今日提供的餐點只會在本分店販售,有喜歡的,米爾都可以試試。」
似乎是被這句臨時想出的蹩腳台詞逗笑了,對方招手示意遙夕靠近一些,這時他才注意到,"米爾"的鼻梁周圍,還細心化上了與角色立繪相同的雀斑。"米爾"用兩人聽得見的音量,低聲說:「我現在才知道你臉盲相當嚴重,不會甚至還把紅燈錯看成綠燈過吧?」
「那叫做色盲——」遙夕下意識指出對方的語病,忽然間,他發覺這熟悉的語氣,是那個人特有的調侃風格,才後知後覺道:「穹淵?」「賓果!恭喜可以獲得以下獎勵。」
穹淵朝遙夕眨了眨眼睛,拿過他手上的大聲公,轉身面對圍觀的人潮,喊道:「現在只要花六十元,就能享有含主食、點心及飲料在內的豐富套餐,優惠只有今天!米爾會盡量為各位朋友服務,想要合影的也請把握機會!」
有了"米爾"這個活招牌大力宣傳,攤位的生意是一開始的好幾倍,連拿餐點出去販售的同學也不必挨個推銷,全部集中應對攤位前的人流。
備餐空檔,遙夕看著穹淵盡心盡力地扮演好角色,為顧客送上餐點,還要抽空與他們拍照,心想之後一定要好好感謝對方一番。畢竟他本來只是前來光顧的客人,如今卻成了最忙碌的工作人員。
「這是那個惡魔學弟,對吧?」星杭一直對上次的特辣餅乾耿耿於懷,導致好幾回穹淵提著袋子來到他們班上,他一概不碰放在遙夕桌上的零食。不過,今天這樣下來,或許能走出那次帶給他的陰影……大概。「雖然其他同學目前沒表示什麼,不過他擅自更改菜單售價,會不會有問題啊?」
「不用擔心,」前來換班的雲翎穿上豹紋西裝外套,拿過桌面的豹耳髮箍,在小鏡子前整理好服裝儀容,然後走向兩人,解釋道:「穹淵前幾天有過來詢問意見,我和幾個備料的同學談過,最後一致贊同這個促銷方案。」
「而且,」看著絡繹不絕的人潮,雲翎相當滿意這個結果。「有現成的人手自動送上門,我才不會這麼輕易放他走!」
雲翎提醒星杭要為穹淵留一大份套餐,隨後讓遙夕前去休息,不過遙夕搖了搖頭,決定等園遊會結束後再作歇息。
他不想留穹淵一人在這裡。
活動結束前二十分鐘,所準備的食材已經全數製作完畢,雲翎和穹淵向沒有購買到的人群表達歉意,並與想要照相的人一同合影。遙夕則和其他同學一起收拾整理攤位,等到人潮逐漸散去,回到攤位裡的雲翎不由分說,直接拿過他手裡的工具,趕著他去吃飯。
「剩下的我來處理就行,你下午不是還要比賽嗎?」遙夕隨著雲翎的視線,看著穹淵正和218的學長姐們一一擊掌。「別讓你的米爾等太久。」
穿越人海,兩人拎著餐點來到教學樓,卻因為有許多校外人士的緣故,每個樓梯口暫時拉下了鐵門,沒辦法去教室。他們轉而到教學樓後方的車棚,這裡上下學才會有學生走動,能夠享受片刻的寧靜。
穹淵不在乎是否會弄髒身上的服裝,直接靠著牆坐下,抓起漢堡大口吃了起來。此刻的模樣,像是一個貴族青年,多了幾分煙火氣。
遙夕也坐在穹淵身側,拿起貓掌造型的牛奶餅乾,撕開包裝,咬下一口。「謝謝你今天的幫忙。」
「不是我要謙虛,但我還真的不是刻意來幫忙的。」穹淵伸出舌頭,卷起沾在唇上的醬料。「我只是對這些有興趣而已。」
一開始,穹淵知道遙夕班上確定採用<餐與自由>中動物餐館的主題後,他便打算園遊會當天以米爾這個角色現身,當作給遙夕的驚喜。不過前幾天,他忽然想到,既然都決定扮演角色了,為什麼不順便替他們宣傳一下呢?
「所以我打了電話給雲翎姐,最後得到了許可。」穹淵望向遙夕,開口問道:「學長,你覺得我扮演的怎麼樣?」
「無論從服裝還是角色性格來看,都相當還原。」遙夕從來沒有聽穹淵提過喜歡做什麼,只知道他擅長體育方面的活動。「是不是準備了很長時間?」
「之前去參加漫展,都會扮個角色,繁雜的裝扮都弄過了,這次米爾的服裝算是簡單多了。」提及感興趣的事物,穹淵忍不住開始向遙夕講起他參與過的展覽,買過的周邊商品,見過的喜愛聲優;也說到有些人不懂尊重,沒經過他的允許擅自拍攝,於是刻意擺張臭臉給對方。
即便不是真的藍色眼睛,遙夕仍能從穹淵眼中,看見一片湛藍的汪洋,隨著海風,浪花翻湧。他雖沒有接觸過這些,無法給予適當回應,但穹淵仍願意和他分享,他就像是乘著一艘船隻,跟著那些話語波浪,一同看遍周遭的翠綠島嶼,觀賞浮出水面的親人生物。
「還記得開學日嗎,學長?」穹淵忽然提起初遇的那一天,那時兩人只是陌生人,誰能料到他們會成為朋友,一起坐在這裡,吃著東西、聊著天。
遙夕點頭。「和現在一樣,你的金髮特別顯眼。」
「那是因為開學前夕我去參加了活動,臨時染的。」穹淵指著自己的頭。「這次我學聰明了,用的假髮。」
遙夕知道穹淵還記著那次提醒,不禁微微一笑,給了對方一塊巧克力口味的熊掌餅乾。「不錯,值得嘉許。」
忙碌許久,早就餓壞的兩人很快就將帶來的食物一掃而空,見離下午的比賽還有一段時間,決定繼續在此處稍作休息。
過了一會,穹淵似乎想到什麼,突然開口:「學長,如果你是米爾,你最後會選擇什麼結局?」
在查找遊戲時,遙夕從劇情摘要裡得知米爾是要回到家族,拋下自由,還是與動物們一同生活,全在玩家一念之間。這不僅是角色的抉擇,同時也反映玩家的心裡所想。
「我應該會回去。」遙夕想了想,然後給出了自己的答案。「生來如此,那就順從安排,不能說一定會快樂,但終究是家人,不是外出冒險多年,就能放得下的。」
「家人啊……」穹淵輕聲重複,臉上不見玩笑,反而認真地看著遙夕。「雖然我還沒有打通所有結局,不過我在想,如果米爾當初成為冒險者的原因,其實不是想要逃避家族的繁文縟節,而是為了引起他們的注意呢?」
彷彿只是自言自語般,沒等遙夕回答,穹淵又恢復平時那副隨性的模樣,摘下綁在假髮上的那條藍色緞帶,讓遙夕伸出右手。他用緞帶在遙夕的手腕上纏繞幾圈,最後繫上一個蝴蝶結。「這是米爾給遙夕學長的祝福,讓你等一下的大隊接力順順利利,不會掉棒。」
像遙夕這樣的好學生,自然不缺他人的讚賞與祝賀,但這一瞬間,卻讓他感到一絲悸動。即便心中有千言萬語,也無法表達對穹淵的感謝,許久,遙夕才開口:「借你吉言。」
遙夕不自覺地撫過纏在腕上的緞帶,他會帶著穹淵這段日子的教導,以及米爾的祝福,在運動場上,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