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五的晚上因為沒買到 bbno$ 的票(x),所以去聽叛亂組織的花蓮光復災後系列座談。
為何 Friday night 要來聽這種沈重的東西啊?
第一位講者康康問大家。
我在週五的晚上出現在那裡,是因為九月底事發到現在,尤其是現在,我總覺得這個真實發生且仍然發生中的重大災害,對我來說「沒有實感」。這是個聽起來非常錯誤的,局外人、刺耳的回答,但這股突兀的感受總讓我覺得很不對。
我不信任新聞媒體或 YouTube 推送的幾百次斷橋畫面,這些無法讓我理解災難的真實,我知道不可能只有這樣;那幾天在社群媒體上確實有大量來自鏟子超人的前線圖文消息,也會有一些離家前往外地工作的人發訊息尋人或替家人報平安,但這些終究只能讓我以一個遠觀者、非常第三者的視野看這次的事件。
「這麼說很抱歉,但我很希望有一個當地人或真的去過現場的人,帶我看看災難的面孔,知道自己多渺小,但同時也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這是我週五晚上去到那場座談的原因。
我想知道在花蓮光復災後,我還能做什麼
這段是我發現這篇紀錄超級長,決定把文末的一些解答拉回前面。因為這個題目,也是當天我個人最想知道的。我原本的答案不外乎就是:
- 持續關注,不要因為媒體停止分享就忘記這件事,也需要關注長期的復原計劃
- 學好避難知識,有避難意識,災難隨時會到來,助人的機會也是
- 繼續捐款到正確的地方
當天講者提供的答案,除了上面這些,還有
歡迎去光復看看,還有繼續看清楚花蓮。
如果當時有前往救災,因此跟光復人建立了某種友誼,請不用害羞,保持聯絡、回去走走看看;如果當時沒有去,不要忘記現在、未來還是有去的機會。
當我們因為立場而不去注意那裡,那某些人為非作歹也不會有人發現或在意。
我沒有要分享講座筆記,這也不算是什麼知識型講座,就是為了我爛死了的記憶留下紀錄。下面這幾段,很多是三段講者分享的內容混在一起。
當晚的講座有三位講者:
-光復居民、黑熊學院的避難講師——康康;
-東華大學民族發展與社會工作學系副教授也是黑熊學院的避難講師——黃盈豪;
-沈伯洋委員花蓮辦公室主任、作家——林育德。
第一位分享的是康康,帶所有人一起前進光復;我總覺得「前進光復」很像是那種媒體前去採訪、外地人去救災時的標題,整段分享,比較像災後 50 天,康康帶著我們一起回去家裡附近看看。
「狗勾」、「四封情書」、「一張A4」
我不是很習慣拍照或紀錄,這算是個對創作不利的壞習慣?講者們其實都放了很多照片,康康放了災前災後光復佛祖街區域的衛星影像對比,以及現在他自己、親戚家的照片。
我幾乎一張都沒翻拍到。
不過我可以分享我的精美筆記。

🏘️ 土土土土土土土土🚗土土土土
照片裡可以看到房子裡面雖然已經沒有土了,但完全還不是能居住的狀態,馬桶也還不能用。
那早上真的會很痛苦欸⋯⋯by 出門前都要跑廁所的 me
康康放出了一張車庫的外觀照片,沒有車,只有破壞掉的白色鐵捲門,建築物上有明顯的泥土線。當時破壞掉鐵門,裡面的車已經被土石擠得立起來了。(請參閱精美手繪)
「鄉下有很多看門的狗狗,因為地域性很強,居民大多還是會鍊著。像這裡,有兩隻狗狗。」
康康放出的車庫照片上沒有狗,也沒有狗鏈,我只能輕拍自己的腦袋讓自己不要馬上哭出來,然後在筆記上大叫。「狗狗!!!!!!!!!!!!!!!!」
康康說,他覺得在這場災難裡面,孩童的聲音好像很微弱,於是分享了與受災戶孩子的對話,有些孩子會夢見被土石追趕;有些孩子的家已經漸漸復原,但被問到最想要什麼,他們會想把舊的家具「買回來」,那裡曾經是姐弟躲貓貓「經典的地方」。一位底迪用「心痛」來形容這次的失去,而最讓他心痛的,是收過的 4 封情書回不來了。
「孩子」一直不是我個人的什麼軟肋,我就是鐵石心腸無心無肝的 bad 女巫。但聽了還是會心疼,情書誒,我有收過嗎?丟了 4 封真的會很心痛,
姊姊可以寫給你。親愛的底迪:祝福你可以健康勇敢地成長為一個很讚的大人,到時候你的魅力,一定可以讓你收到來自很多很棒的人的情書或告白。像你這樣浪漫的人,這個世界也會回報給你很多美好的浪漫的。
看了照片我才知道,當地很多房子是低於道路的,康康說,他們會戲稱房子「出土」了沒,即便是已經挖完內部的土石,現在大量的泥沙在房屋周圍,他們暫時還束手無策。
某些房子結構因為當下就受到土石直接衝擊損壞,但裡面還有人,怎麼辦?只能打掉才能開挖。被打掉的房子,原址只剩下一張木板上貼著一張 A4 的紙,代表臨時門牌。那就是某個人一生的、某家人幾代回憶,剩下的全部了?
聽到這裡,我發現自己錯了,再怎麼樣,我對這場災難都不會有實感,因為我想就連對真正處於災難裡面的人,這樣的境況都太難消化了。我想要的蠢「實感」,根本是屁。
「你覺得志工、社工可以排隊領漢堡嗎?」
本來我在這段標題寫的是「雨鞋」、「仇恨」、「難喝的酒」,講者看到這個標題不知道會不會怒。
講座後填寫的表單,我在「收穫」的那題,回答的大部分內容都來自第二段黃盈豪副教授用社工、志工的角度帶我們去大進國小(糖廠國小)看看。現場工作者的分享,離我的日常跟理解,真的又更遠了,也是我非常想聽的內容。
「當各界的資源湧入,甚至出現一些當地排隊美食到安置設施附近設點送食物,你覺得在場的志工或社工可以去排隊領餐嗎?」

這是講者提出的一個,我覺得每個人都可以很快有答案,但馬上會出現很多「但是⋯⋯」的有趣題目。我們當下沒有要回答,講者也沒有,只是這個有點偏向哲學與道德層面的問題,我覺得很有趣,很多社福領域的問題,也會給我一樣的感受。
在 Threads 上直到現在都還不斷看到的中央跟地方的問題,盈豪老師跟第三位講者林育德都提到,有數個指揮所、協調所(軍方其實也有自己的指揮所)。中央與地方的協調問題其實在重大事件發生時很常見,但這次,不只是黨派的不同,甚至出現一種奇怪的「仇恨感」。
我們可以不同黨,但我們要同一國啊。
當不是所有人都能這樣想的時候,事情就會變得很不順,往奇怪的方向去吧。
為什麼這麼多人願意當鏟子超人?
我也覺得這是對立之下,某種意外的正面產物。
盈豪老師有提到,也許讓其他國家都注意到的鏟子超人現象,與民眾對當地政府、媒體不信任有關,擔心災民等不到援助,不如自己做最快最踏實。
我覺得大罷免的結果、近期社群媒體上的資訊戰,帶給同溫層的一種無力感、挫折感,當這次的事件形成一種「我真的可以做點什麼」的明確、具體上的機會,大家就會很想抓住,我們只能在各種地方盡自己的力氣,希望台灣還是能有團結的一面,希望我們信奉的價值還是能被看見,被證明是值得的。
我們是好國好人啊。
志工、社工也需要支持
盈豪老師提到,在第一線場提供支援的社工,其實有很多說話或被聆聽的需求,於是透過 Line 群組,大家約定時間上線的方式讓大家聊聊(我有點記不清這個措施是之前就有,有可能不是這次花蓮才開始的)或是,在安置中心(大進國小)會安排
災後重建是長期的事,這裡面,社福單位、志工的角色也是很重要的,但我們都知道,現在制度或民情造成的社福困境有多難。
盈豪老師分享了一些他自己對於未來的期待,至於我們可以怎麼做,除了關注這個議題,不指定捐款項目只能用於某次災害,而可以投入社福團體長期的資源或福利規劃,也是一種選項。
⋯⋯另外,講座中出現的一些照片,跟講者讓我們想想當時大量志工穿的大量「雨鞋」去哪兒了⋯⋯我當下真的直接聯想到 Fuji Rock 我很抱歉。
我不是想當拿災難跟娛樂事件相比的糞埽,只是大量人潮湧入+排隊領食物+識別證+泥巴,這些照片跟想像真的有好強的音樂祭既視感我真的很抱歉!!
但也覺得「泥濘中的雨鞋山」,帶給不同生命經驗的人全然不同的聯想,這種造成耳鳴的落差感,是很珍貴的領悟。
聊到變成大量垃圾的雨鞋,講者也問了另外一題。如果你是志工,你會願意、覺得需要把所有垃圾帶回家嗎?
「每個人都在幫我丟東西」
當天主持人(朱福銘,黑熊學院執行長)跟沒有去現場的人(不就是我嗎)分享,要清理一座房子,至少要 25 個有力的成年人,挖上足足的一整天。
第三位講者是 Puma 花蓮辦公室主任兼作家林育德分享了許多923後投入救災、清理的記憶片段,以及長年生活在花蓮的人,對在地的觀察。
事件後,村長們都呈現 burnt out狀態,七十幾歲的人,突然每天要接幾百通電話,可想而知那些電話也不會全都是好聲好氣地招呼問候,實在是太難了。
林育德也分享了在〈塵埃並不落定,明天還要繼續:光復札記〉這篇提到的蜂蛹酒故事,講座的大家也聽笑了,當時還有一種衝突感是,這簡直就是我的刻板印象,但真的很符合我對當地住民的想像。(想知道故事記得去看林育德作家的文章)
在那幾天,這麼多的支持、力量、信念從四面八方湧進光復,清淤泥、洗刷財物。對當地災民來說,這麼多人自願來幫我,但每個人都是在幫我丟東西。這種複雜的情緒構成,實在太殘酷了。雖然育德說自己應該是三位講者裡面最不會讓人想哭的一位,但其實這段可能是全程我憋眼淚憋最用力的一段。
最後,他放上了自己在寫的那篇文章,我在寫這篇紀錄前才讀完。
2025.11.09 聯合副刊 前進馬太鞍|塵埃並不落定,明天還要繼續:光復札記 /林育德
當日下午剛好是公司的另一場活動,誤打誤撞當了主持,所以沒辦法報名下午場,只報到晚上的場次。
我去到現場,是因為想要更了解事件的真實,我甚至想要感受到「真實的情緒」。可能因為職業長年與社群媒體打交道,又結合悲觀的性格,我不信任、但又很渴望人與人之間的同理。最近的政治氛圍,同溫與異溫層的落差,「為什麼你們看不到我看到的東西?」這個念頭也時常打擾著我。
當天其實大家還聊了很多,包括資源民粹、避難意識、復原之路的漫長、社工資源,還有超困難的當地居民是否會「離農」議題、一些在地政治造成的局面⋯⋯我只覺得每一題都好像需要開一個學期的課來講。活動最後的 QA 有一題提問,是當地居民要怎麼放下「災民」這個標籤。聽到這個問題,我一時沒理清那股突兀感,聽到講者的回答,我理解了自己的想法是什麼。這個標籤,或是這個已發生的事實,真的有需要被拿下來嗎?所有人都帶著自己自願或非自願的標籤活下去,我身上的標籤,有很多是撿起來的時候比較難,但隨著克服或放下某些苦痛,我並沒有想要把標籤放下,也可能是因為,標籤真的就是拿不下來,能夠帶著標籤用不同姿態前進的人,也許就不用強迫他拿下。
很希望能更多人能看看上面林育德作家的那篇文,也很希望一起記得被我移到文章開頭的那些,我們能做的事。還有希望下次紀錄不要寫這麼長,靠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