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在日旭月殘的蒼空裡 第二節 超乎常理的會面 x Sasanomaly般的嗓音

風草望月甫才拉開廁所的門把，一帶逕直投射而來的黑殷殷目光，將他懾在原地。

他原本座位的對面，不知何時坐了個全身除雙眼兩前臂外都用素白的繃帶紮得嚴實實的「人」--- 對於稱「那傢伙」為 「人」他恐怕也是有點躑躅，因為即使是纏著繃帶，任誰都能那顱骨形狀並不屬於任何已知人種，反而是更為接近「山羊」的形態。

超商的店員此時正在他右側的走道上全神貫注的整補貨架，兀自發出窸窣窸窣的聲響。

僅僅怔了約兩秒，風草望月便拾回神來，挑提起雙頰笑肌、半舉起右掌一抖示好，不覺跨步向前朝「那傢伙」走去。

不虧是望月，毎次面對這類超乎常理的狀況，他總能這樣從容應對。

有點意外的是，「那傢伙」竟也半舉右掌一抖回應，並縱著酷似日本歌手Sasanomaly雄柔而厚潤的聲音，琅琅道:「請坐吧，我也才剛到沒多久。」聲音絲毫沒有應被繃帶阻隔而顯混濁。

風草望月脖頸喉結兩側的頸屈肌瞬間搐縮了一下，顯然他也對「那傢伙」吐弄這樣的聲音有些驚訝，不過在他歪頭十五度，核閱 「那傢伙」沒有任何進一步舉動後，就拉開背椅流暢的坐了下去。

或許「那傢伙」真的會微笑吧?只是不太容易看出來而已。

「你好。但。是。我們認識。嗎?」

噗嗤!望月果然還是一樣，勉強撐張出的自在冷雋通常只能支拄到，他動用那以雙隻蹙眉為槓桿硬生生扯開的笑容試圖開口問話之前。

「那傢伙」沒有直接搭腔，而是自他那Uniqlo黑色登山連帽外套的左側直腰袋中以食、中指夾出一小捲紙放在桌上攤開，再緩緩地邊將轉正，邊推向風草望月這側。

「那傢伙」雙目併內眼角、上鼻梁等方帶形未被繃帶遮覆的地方，細看之下竟是如淵溝般黑暗的中空，方才那一帶黑殷殷的目光，應該就是由此射出的。

風草望月甫一低頭，原先還算鎮靜的神情如同雞卵猛可敲在一簇紫水晶上，從不斷向上蔓延的罅隙裡汨汨滲出鈷黃色的驚惶。他搶忙將面孔迴向桌緣，用勁的抿著嘴，然後微微支起左肘，以中、食指根部作夾菸狀，瀕臨窒息般倒抽一口氣，然後這一口氣再伴墨點般擴散的瞳孔緩緩舒開。

「這是跳崖前抺殺感情的儀式。」望月曾這麼解釋過。

在將近半分鐘的闃寂後，風草望月才終於抽回凝結在桌緣的視線，重新投射向正雙手托著下頷骨等著他的「那傢伙」。

「先生所以，我能否請問你是在哪裡找到這份剪報的?」一直到「請問」兩個字，風草望月才勉為其難的睜開眼皮，雙手交合緊握，有禮而冷峻的問道。

「是在橋下喔。」「那傢伙」那似Sasanomaly的柔穩聲調在句尾拔高了起來，並在兩側頰肌位置的繃帶洎後方製造了高約半公分，蝦鱗般的皺紋。

它或許正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