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妳的幻覺啊?」回到學校後,有人這樣跟我說。
「當然不是,我真的有見到她。」我說。
一群人圍著我,就跟平常下課的時候一樣,八成又是缺錢吧,只是這次他們多問了一些東西,所以就順勢回答了。唉,早知道如此就不說了。
「全身上下都是白的,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人?」
「幻覺啦!我也認識乙太少女啊,她們也沒聽說有這種人。」
「哈哈,果然是冒險者,過去時代的產物。」
他們是這樣說我的。
無論怎麼解釋都沒有人相信,想拉他們過去看也沒有人跟去,過去小木屋之後也見不到,那天之後數天都是這三種情況一直循環,讓我以為自己是不是進到時光隧道裡了,不管怎麼樣都逃不開。
有一天,我終於受不了了,想要逃開這些人,於是沒多想什麼,吸一口氣憋住,閉上眼,直接撞開他們,可是──
「喂喂喂,別那麼激動嘛。」其中一人把我推了回來。
「啊!」我叫了一聲,跌坐在地。
抬起頭,只見那些人陰暗的表情,只有眼睛跟嘴巴的部位發亮,就好像各種怪物,看到了什麼可口獵物準備大快朵頤一番似的。
「先別說這些瘋話了,最近手頭有點緊,可不可以借錢啊?」
「對啊對啊,妳上次也借我們很多,這次又要麻煩妳囉。」
「妳都借了我一年,再借一年不也沒差?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是,你們只在乎錢。
第一次的時候,記得你們是這樣說的,說我是冒險者世家,歷史課本裡有學到,冒險者曾經因為工作的關係賺過很多錢,所以要跟我拿。
這一拿,就是幾乎每天,然後持續一年以上,甚至每次還越來越多。
本來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不想多說什麼,但這次,我不能忍,也不想再忍。
「你們離我遠一點!」所以我這樣對他們大喊。
喊完之後,他們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一個個笑了出來。
其中一位,也就是把我推回來的那位,他抓住我的領子,用他的臭嘴靠近我,說:
「不要太囂張了,過去的產物,不對,是遺物。」
我撇過頭去,試著不要聞到他的口臭。
他繼續說:
「乖乖把錢交出來就對了,乙太少女什麼的,那不重要知道嗎?」
「……你又知道什麼?」
「蛤?」
我斜眼瞪他,他好像因為這樣有退一步吧,眼神似乎有改變,不過可能是我看錯了也說不定。
總之,不知道那個時候吃了什麼豹子膽,我這樣回嘴:
「像你們這種只會一點點皮毛的未開發者,跟比得上真正的乙太少女嗎?」
頓時,氣氛變得相當迥異,好像全世界的每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不講話了?比不上的啦,直接跟你說好了。」我喊聲。
過了幾分鐘,不,可能只有幾秒吧,我不確定,那個抓我領口的人,本來想握住拳頭往我臉上打去的。
可是不知為什麼(至少當下是這樣子的),在我選擇不撇開視線,直視他的眼睛之後,他卻莫名鬆開手,然後抱頭大喊,之後就逃走了。
「啊啊啊啊啊啊,好可怕,這是什麼?啊啊啊!」他跑在走廊上離開了,一路上還撞到了不少人。
「妳、妳做了什麼?」剩下的人,其中一位對我這樣說。
當時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啥,只是跪在地上,然後兩眼流出淚水。
記得那個時候上課中好像也響了吧,響完之後,他們對我說:
「怪物。」、「是怪物。」、「妳這怪物。」、「只用眼神就可以殺人的怪物。」然後就跑開了。
知道自己那個時候使用出冒險者的獨特技能,魔法,是在初中畢業之後。
一直到畢業之前,他們都沒在找過我了。
又變成邊緣人一個,沒錯,「又」。
那件事之後,我在班上就完全沒人跟我說話了,雖然被叫到學務處,有被罵過了,老師也說算了,看在我是冒險者的份上,處罰就輕一些,大概是因為同學們認為處罰太輕的關係吧。
最後所有的事情都變成我的錯,他們後來找到什麼來開脫的,說實在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反正他們也沒在找過我,錢要不要得回來,說真的我也不在乎。
那種只是單方面金錢往來的所謂「朋友」,有沒有根本沒差。
本來就沒什麼朋友,現在又變成了一個人,講白的我也輕鬆。
可是……怎麼說呢?還是好想要一個,可以成天談心的好朋友。
如果那天小木屋的情形有辦法重來,那就好了。
如果那名小女孩每天固定時間都在那裡,那就好了。
冒險者被霸凌又怎麼樣?只要有可以認同我的同伴就好了,那怕只有一個。
乙太少女沒有人是白色的又如何?只要我想,無論黑的、紅的,甚至花花綠綠的,都可以當我的夥伴。
記得畢業之後,因為在鄉下找不到工作,所以進了尤莉島的唯一城市,然後就被捲入了一場大戰中。
乙太魔物據說出現在市中心,但也只是據說,因為連看都沒看過,我就被政府那套「因為安全」的說法,被暫時送往大陸。
船上的人,大家都自稱是在逃難,事實也是如此,尤莉島那時可以說是陷入火海的狀態。
不過「暫時」這兩個字,是好看用的,因為送過去之後,就不聞不問,想當然也沒再把人送回來了。
一下船之後,那群送我們過來的那些人的嘴臉,現在想想原來是這個意思。
同船的人,來一個星期都還沒過,就幾乎都死了,被乙太魔物所殺,我因為這雙眼的關係,跟一些很強的冒險者們,只有一隻手數得出來數量的人苟活了下來。
接著我就遇到一群自稱「預備軍」的人,他們收容了我,把我培育成一流的戰士,只要獵殺乙太魔物就有獎賞。
雖然這可能不是個好選擇,畢竟他們好像在幹什麼不得了的勾當,在那裡也跟一個叫什麼「反抗軍」的在互相爭鬥,明明乙太魔物就打不完了,人也都住地底下,打仗要跑到地上打打完跑回去,很不習慣也很奇怪。
但,沒有他們,就沒有現在的我,這倒是真的。
在大陸上的乙太魔物,因為我的眼,馴服了上百隻,這次,軍隊的司令派我過來,這不是個好機會什麼才是?
我要讓所有尤莉島上的人們好看,包括乙太少女。
對,乙太少女,要是妳有好好遵守約定,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為什麼不相信我會回去,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
為什麼還要被以安全為名義的方式驅逐我們?明明歷史上,冒險者就曾驅逐了許多傷害人的魔物。
為什麼被驅逐之後,要受到那種對待?甚至以處刑的名義逮捕我們。昨晚的郵輪事件,不要跟我說你們已經忘了。
到現在冒險者還是被歧視,被當成跟異界人一樣,甚至比他們還要不如。這一切是誰的錯?
歸根究柢,就是乙太少女搶了大家的工作,讓每個人都沒辦法生活,沒辦法像過去的祖先那樣接任務賺錢。
妳們最後還搞出乙太魔物出來,我們不逃到大陸,要逃到哪裡去?
存活下來的大家,只能在大陸被乙太魔物踩在腳底,只能每日冒著生命危險從事賞金獵人的工作。
如今一切都會化為灰燼。
就算是預言中的那位大人也無法擋住我,就算是全部乙太少女都來妨礙也不可能阻止這場屠殺。
沒錯,對於身為前冒險者、現任魔王預備軍的我而言,要毀掉整座尤莉島,輕而易舉。
別怪我,這是你們自找的啦!
我想要的夥伴,一次又一次被你們毀了,那麼,妳們也別想得到,別再想得到。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