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19/07/23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煙霧瀰漫的蘇門答臘

焚香、茉莉花、戴著頭巾的女人和異常熱情想幫忙提行李的陌生人。這個國家用悶熱的溫度和特有的氣味歡迎你!尚未跨出入境大門,你知道你到了! 「Welcome to Indonesia,the truly Asia!」
飛機緩緩降落於蘇門答臘瓜拉馬穆機場,窗外一片綠油油的未開發之地,工作地點在蘇門答臘西邊的一座小島,得轉往國內機場辦理登機手續,迎面而來一個陌生男子對我們喊道:「去錫安 M 飯店?」還來不及反應,男子便一手拍著 H 的肩膀稱兄道弟,一手接過衝浪板帶著我們到國內航線櫃檯, 「老闆有安排人在機場接我們?」 「沒有耶!他大概是志工吧!機場標示這麼亂,一定很多要去小島衝浪的人找不到櫃檯!」
手續辦妥後,男子依舊陌生,一手微笑握著 H的手,一手掌心向上晾在那裏,遲遲不肯離去,H 從口袋裡掏出皮夾僅剩的一百塊台幣,他熟稔的順勢接過便消失於人群中。 這不是我第一次到印尼,上一次造訪的經驗是美好的,一出境便踏上安排好的轎車,直奔飯店和一年未見的姊妹們相聚,享受陽光、沙灘、villa、酒醉、狂歡、派對和比基尼,可是這次,從一開始就讓人莫名忐忑。
等候區裡緊握雙手期待蜜月旅行的戀人、一手星巴克一手蘋果的出差者、拎著背包鬍子三個月沒刮的背包客、把機場當運動場的追逐孩童、止不住哭聲的奶娃和失控尖叫的父母,忽然人群躁動罵聲四起,另一側登機門的班機被迫取消,原因不明。 「天啊!好倒楣,除了班機延後,還沒遇過取消,如果是我,一定超幹!」我們把玩手機靜靜等待登機
「等不及到錫安島衝浪了!」視衝浪如命的 H 藏不住雀躍之情, 「是這裡對吧!登機時間都過十分鐘了,怎麼還沒開放?」容易緊張的我不住向登機人員確認, 「是這裡沒錯,請耐心等候。」 「放輕鬆,這裡是印尼,不準時是正常。」有時候我真希望有 H 一半的樂天,即便剛剛才被人敲詐,仍可以泰然自若。 「飛往錫安島的航班已取消。」登機口螢幕無情地宣判死刑。
退款室裡人潮洶湧卻逕渭分明,連同我在內只有 6 個外地人。 辨別是否為外地人的方式其實很容易,特別是目的地為人煙稀少的錫安島,除了膚色和服裝,大概就是帶一大堆行李加上一臉觀光客等著被搶的鳥樣。每個櫃檯前方皆附有一個座椅,每個人都迫不及待坐上那個位置,我站在座位後方,等著工作人員的召喚,前一個人的屁股才離開座墊,下一個人的腳已從側邊卡位,被連卡三次,抗議無效,櫃台人員只說印尼文,完全無視於我的存在,在下一隻腳跨出之前,我把椅子搬開,一個箭步向前把背包壓在櫃台對人員宣示:「It's my turn!」 我們被請到小隔間,不安的恐懼感卡在喉嚨,不上不下,隨即一位人員提著一個黑盒子進入房間,另一位拿著我們的護照和機票,試圖用英文交涉, 「你、錢或等待?」他緩緩打開黑盒子,我的身體忍不住微微後仰,不是手槍,也不是手套,盒子裡面藏著大把的印尼盾, 「等待?等多久?飛機明天會飛嗎?」我無助地詢問,
「不知道,天空。」他聳了聳肩,指著上方,
看了他的聳肩,我選擇了我的金錢,至少取得不被箝制的自由。走出隔間,手裡抓著所有文件無所適從,兩個外國人上前搭訕, 「要不要一起搭船去錫安島?」 「此時是印尼雨季,當地人習慣於此季節焚燒稻田落葉,今年雨季卻來得特別慢,導致上空煙霧瀰漫,連日來許多航班接連取消,我們已經在機場等三天,天天取消!」
趁 H 和他們交際之際,我認真打量眼前的兩位陌生人,像在交友 APP 快速抓取對方特徵,動動手指左移右滑決定生死,來自紐西蘭的衝浪客,乾乾淨淨,談吐溫和,還有熟悉的口音,和 H 一樣扛著如屍體般的衝浪板,在異地結伴旅行不比網路交友,無法仔細在股溝大神裡身家調查,更沒有美國時間互通書信慢慢認識,只能從一些表面且微不足道的細節判斷是否合拍,速戰速決,倒也輕鬆。 我們答應西進的乘船之旅,我吞下口水,也嚥下不安,安慰自己 「還能比困在機場更糟嗎?」 前往錫安島的船班,一日一班,每晚 10 點準時離港,從城市到港口約 10 小時的車程,從地圖判斷此行將會是我最痛恨的蜿蜒山路,本來預計工作結束後要好好造訪棉蘭,特別是著名的多巴火山湖,沒想到第一天就可以親眼目睹,因禍得福,極度幸運,試圖想像所有美好光明的事物掩蓋內心那把恐懼的火苗,
如果硬要說這幾年旅行生活學到了什麼,大概就是催眠自己是極度樂觀主義者,面對旅途中無法預知的突發狀況,只有專注於甜美的一面才能忘卻它帶來的苦,儘管有時候真他媽太苦了!
那也只能當作吃補,正忙著撲滅火苗之際,車子突然停駛,在一個砂石遍佈的偏僻停車場,停著幾部車子和十幾個當地人,我們是待宰的肥羊,
「我不能載你們,衝浪板太多,太重了!」司機緩緩點起菸,使勁地抽了一口。
「我們幫你安排另一部車,價錢加倍。」搧客假裝好心,顯然熟練。
我緊抓著包包不發一語,火勢蔓延, 「應該乖乖留在機場。」 「媽的,竟然一天被勒索兩次。」 「會不會被人口販子給賣了?」 「如果場面失控,我要往哪跑?」 心臟快速跳動─咚、咚、咚、咚,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喘不過氣,我大口呼吸,試著吞進氧氣讓自己保持冷靜,男人們在旁像菜市場大嬸買菜送蔥的喊價斡旋,經過數回合的廝殺,終於和搶匪達成協議,互幫對方點菸完成搶劫儀式,跳上車,6 片衝浪板緊貼我的左臂,車內一團和氣,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旅程終將繼續...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