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19/11/22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與我同罪》23

「對不起,我吵醒你了。」
「...... 」
「睡得還好嗎,穿這麼少也不怕凍著。」
沈伽唯和氣地望著她,他似乎在笑,唯獨眼底陰鬱黯淡,竟是一點笑意也瞧不出來。
從夢中驚醒的姜然正犯迷糊,她看看他的臉,再看看他的手,往後面縮了縮。
她遵循本能的選擇或許沒有錯。
至少在這一刻,她後面的男人比沈伽唯多了一星半點的恩慈。
被姜然一拱,蘇敬心中悄然升起了詭異的英勇無畏,心裡暖得都快要噴火了。有那麼一瞬,他錯覺自己身上長出了鎧甲,他是暗夜中將公主救出囚牢的騎士,他可以鬥惡龍,可以保護她。
為了給美人撐腰,蘇敬將手臂橫在姜然的小腹上,他大概以為只要堅定地護著她,大哥就拿他倆沒轍。
而太陽穴青筋直跳的沈伽唯,自然沒太在意這些小動作。
他冰涼的右手仍埋在老地方。大少爺之所以還能擺出個假惺惺的笑臉,完全是因為摸到了姜然的棉質底褲。它很乾燥,溫溫的,表達了一種清爽又積極向上的意味。
挺好。蘇敬沒趁著他不在家就胡亂瞎搞,這破電影絕計不是什麼男盜女娼的幌子。
可惜這份可貴的自我安慰,也僅僅持續了半秒而已。沈伽唯忽而一轉念,猛然間起了陰險的惡意。
◆◆◆
老天爺。
這兩人居然是真的在看電影。
他和蘇敬的情分深,他們不分晝夜地並肩上過前線,他當然能夠透過現象看本質。
戴著眼鏡冒充知識分子的阿敬不但體力爆棚,他還很下流。如此十惡不赦的畜生竟能耐得住本性,只是和她互為依靠在此地小憩......
這簡直比當著他的面搞她還要刺激了。
於是沈伽唯向前湊過去,聞了聞姜然的頭髮。
「挺香的,好像換了個牌子。」
「...... 沒有。」
「怎麼會呢?我就覺得跟前天晚上的味道不一樣。」
他的眼尾隱出了不真誠的笑紋,姜然識相地住了嘴。
沈伽唯不高興的時候,就會這樣笑。像攏了一張狂歡節的白面具,嘴角弧度彎得恰到好處,那英俊完美的瘦臉似畫中人被巫師注了魂,假作真時真亦假。
姜然的第六感還算靈敏,她不過是和他靜靜地對視著,那份強烈的睡意便即刻煙消雲散了。
然而沈伽唯並沒有當場發作,他體貼地替她撫平裙擺,又重新靠回了沙發背。
螢幕上,黑白電影的進度繼續向前走。
三個人都緊繃著臉,看的方向出奇地一致,屋裡的氣氛卻是一派死氣沉沉的。
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滴答滴答地淌過去,姜然的額角漸漸沁出了冷汗。
蘇敬環在腹部的手越來越緊,他勒得她很痛,但他根本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
沈伽唯則保持緘默,在外奔波了一天的他可能也是倦了,他將雙手交握起來置在腿上,坐姿規矩地像個小鎮牧師。
◆◆◆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東西。
她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東西。
如此風平浪靜地多捱了十分鐘,就在姜然已經放下警戒的時候,旁邊坐著的沈伽唯突然開始脫衣服了。
圍巾,風衣,腕錶,然後他鬆開了襯衫領口。
那大約是個以慢速運行的長鏡頭,她只用眼角餘光就看得清清楚楚。沈伽唯用手指粗魯地擰著眼睛,擰了一小會兒後,他將那隻手放到姜然的膝頭,五指一收就攥住了她。
她的膝蓋和他的手一樣涼。
都說三角形是最堅固的結構,可沈伽唯覺得這純粹是扯淡。
他們三個人才不堅固。他們的關係是建在流沙裡的城堡,能撐多久全憑老天開恩。
因為假如它真的堅不可摧,他怎麼會呼吸困難,脊椎鈍痛。幸虧他還端坐在這裡,如果是站姿,他都不曉得自己能不能站穩了不晃悠。
沈伽唯對電影裡嬉鬧歡騰的畫面視而不見,旁人的笑語與他無關,他只看得到姜然裸露出來的皮膚。那件灰色羊毛衫很寬很長,軟軟地趴在她腿上。
昨晚,他們必定共度良宵了。
觥籌交錯之際,小然會對阿敬微笑。她那麼怕他,所以她一定會笑。
再苦也會笑。
她嘴角有新鮮傷痕,指尖有泛青的淤色。他看見她腳上的條紋短襪,襪筒一高一低,像個淘氣的壞孩子一樣惹人憐愛。她小巧的腳趾蜷起,就蹭在他和蘇敬的褲縫之間。
在他和蘇敬之間。
◆◆◆
「過來。」
沈伽唯平靜地出了聲。他沒看她,他只是單純在發號施令。
「過來。」
「哥。」
始料未及的是,蘇敬居然仗義地替她說話了。這等千載難逢的貼心事,姜然在最放肆的夢裡都不敢肖想。
「她今天不太舒服,不如讓她早點睡。」
「過來。」
沈伽唯幾乎要把電視盯出一個洞,他突然耳鳴大作,一隻耳朵似乎是聾了的。
他接連說了三遍,卻見姜然依然被蘇敬摟在懷裡。到了這個份上,沈伽唯終於不再像個壞掉的答錄機一般重複自己,他按著她的膝蓋站起身來。
姜然不知道他使了什麼巧勁,她彷彿是被連根拔起的植物,輕而易舉地就脫離了蘇敬的控制。
看似疲累的沈伽唯力氣大得嚇人,他一手托住她,一手幫她把背上的羊毛衫攏嚴實了。那手勢慈愛的很,好像是真怕她會著涼。
「這衣服借她穿穿。」
他低眉看著坐在沙發裡的蘇敬。
「一會兒弄髒了,我再賠你一件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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