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renticeship, 「來信」─ 關於幫槍

本次是收到學弟妹的信件企劃，希望我來回信，以下為學弟妹之匿名信件內容：

「畢業設計剛結束，地下室的幫槍人潮也跟著消散，在這群人裡，有的人心甘情願的幫忙，也有人迫於無奈，在某位老師威逼利誘之下前來幫槍（但是這次的重點不是某位老師，哈哈）。

　　這次想問的是，學長姐對於畢業設計叫槍和幫槍有什麼看法？會有這個疑問，主要是因為經過這次幫槍，感受到槍手們對於這件事情有非常不同的立場和觀點。不知道你有沒有遇過很難叫的槍手，他們通常覺得麻煩、想做完自己的事情再來，或者是曾經被虐槍過所以不想幫的也有，這時候大五和同桌的人就會非常崩潰。當然願意幫槍的人很多，實際上也可以學到很多東西，但是基本上都是犧牲自己的睡眠時間在幫槍的。

　　以上這兩種我認為沒有好或不好，但是我非常好奇叫槍的人對於他們會有什麼看法，所以想問問經歷過畢業設計叫槍和幫槍的人，對於這兩者分別有什麼看法，以及當時是怎麼做的。」

再來則是我的回信內容：

「總的來說，我不願意無意義地消費任何人的青春。」

當然，因為我也同樣不希望如此遭到他人磨耗

或許能夠趁這個機會來簡單地作個懺悔。我第一次叫槍是大三上學期，集合住宅的課題，基地在環島西路一段康是美斜對面。當時的我時間管理欠佳，不只畫圖慢，做模型也慢，最後不只叫了下面兩個學弟，還忝不知恥地央求大四學長一起幫忙(現在想想罪孽實在深重，希望逸仁老師不要看到，笑)

當時的經驗其實是很不好的，對我或對學長學弟都一樣。

在幫槍的過程中幾乎沒有向他們清楚傳達出當次設計意圖做到的景況，只求最快速度達到最低限的交圖要求，最後連自己都無法說服，交出一個不忍直視的成果。

不過我自認這些狀況在從淡江交換回來以後得到了改善，因為那方過重負荷的設計課讓製圖和模型速度得到了提升，於是在大四大五終於能夠慢慢實現我看待槍手的態度，那是我不願任意消費他人的青春，只因我感覺終會有果報。

幫槍、叫槍、槍圖、槍模blablabla，不管到了哪裡的建築系，它都是在稱呼一種師徒制的經驗傳承系統，因為建築設計學習裏頭複雜的知識、技術含量，沒有一個老師能夠手把手地教妳。大多需要透過幫槍(事實上，直到畢業後就業，只要事務所沒有特別的製模細節要求或傳授，你在大學時期累積的製模技巧會跟著妳一輩子)，實際從學長姊身上偷師，而複製那樣的操作經驗會成為妳進入建築設計的第一個歷程。

而這個「師徒制」當然也不僅僅只是製作模型的部分而已，因為大多數把幫槍限縮於交圖前的週間，而普遍上槍圖的機會較少，所以大多討論的是模型；事實上更多時候其實應該把握業主(學長姊)和自己(槍手)對設計的理解和思考之間碰撞的機會。

我自己在畢業設計裡，對待槍手是這樣子的，我把這個框架拉得比較大，因為畢設是一個緩慢悠長的過程，我在設計雛型大致底定以後，找了一天將畢業設計攤開在他們眼前、開腸剖肚，並且希望他們也能在這個學期中和我討論設計課題，從我這裡搾取經驗，最好將我吃乾抹盡。一方面是希望他們能提供我自己在與指導老師討論的時間以外有不同的思維，一方面更是深切希望他們能夠比我們更加強大，如果我們的經驗可以完整成為他們的基礎，那只要有任何丁點的進步都能視為整體往前邁進了一步。

因為我的建築設計學習歷程是犯賤的，軟體幾乎都是自己摸熟，設計也少有去找學長姊討論，自認走了很長、坑坑疤疤的冤枉石子路，很多時候向學長姐求教兩個小時可以節省一個月的自我摸索，所以我不樂見學弟妹也有這般愚蠢的經驗。

我的叫槍習慣是先將整個背景交代清楚，並且自己在事前也會花一兩個小時理清能夠透過本次機會讓槍手學到什麼，不只口頭上的、也整理過去自己蒐集的相關素材或資料，讓槍手理解這次負責的部分在設計上扮演什麼樣的角色、為什麼要這樣做、希望他們做到什麼程度、為什麼，就算最後成為生產線，也希望他們有夾帶靈魂，並且盡量不要犧牲自己正常的睡眠時間，這也跟我自己是個沒辦法熬夜的人有關，我厭惡幾乎不帶有意義的機械式幫槍，總不能業主回家呼呼大睡，留著學弟妹在工作室無意識地大量地生產某些模型零件。

當然在總評交圖的前幾個晚上還是讓三個學弟妹熬到了通宵，但除此之外總算是在絕大多時候避免了揮霍槍手的青春，讓我在腦中畢業設計的自評表上，「幫槍」這條項目上打一個自己能滿意的分數。

在我心裡，對槍手來說，幫槍最理想的結局大概是在犧牲了些許超量的青春以後，理解了設計思考、學到了模型技巧etc，最後能和學長姊一起向評圖場上端出一塊美好的模型，縱使頭暈目眩、腦脹頭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