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2-10|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沙伯伯

    週二的時候穿了一身黑,白衣黑褲黑色外套。我常常一身黯淡,這樣穿也滿像平常的我。
    那天是阿爸阿母要去看沙伯伯(音:沙被北)的日子,不過,他們看的不是活的沙伯伯,是已經過世的沙伯伯。
    沙伯伯是湖南人*,跟著國民黨撤退到台灣,他是阿爸第一個服務的派出所的主管,也因此沙伯伯不再只是幾十萬榮民當中沒有清晰面貌的一個,而是我們這個家很重要的一個朋友。
    當時阿爸阿母剛結婚,阿爸分派到大坪頂的派出所,我跟林哥都還沒有出生。沙伯伯不只是主管,也是阿母廚藝的啟蒙者,阿母跟著沙伯伯學包餃子、滷牛肉。後來阿母的滷牛肉頗受好評,但其實花椒八角的比重如何,都是師承沙伯伯。
    阿母生林哥,沙伯伯跟當地一些朋友是第一個去看阿母的,阿母說,那時候他娘家的家人還沒趕過來,看到沙伯伯眼淚就掉下來了。生了林哥,街坊大肆慶祝,據說喝掛一整條街,都說林哥要叫林紹興,如果再生娃要叫林花雕。
    沙伯伯孓然一身,所以他疼林哥跟我。國小時候考試考好了,他就買掌上型遊戲機送我們;20年前,林哥考上台中一中,他特地去銀行換了一百張連號的一百元,送給林哥。林哥今年中秋時跟阿爸去榮民之家看他,據說沙伯伯當時說話已經顛三倒四,不過卻能清楚的跟林哥說:你再不結婚,我可能就看不到了啊。
    他說中了,他真的沒能看到林哥結婚。
    沙伯伯退休之後,多數時間住在埔里榮民之家,逢年過節阿爸阿母會帶他來出來吃飯,或者送些飯菜、糕點進去給他。應該是阿爸退休那一年(大約四年了),一些朋友辦桌歡送阿爸,那些大坪頂上的朋友都來了,當然也包括沙伯伯。他重聽,帶了助聽器我們跟他講話還是得用吼的,餐桌上的朋友多用閩南語交談,沙伯伯也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人家閩南語問,他就用濃重的湖南鄉音國語回答,我們可能只懂了他幾分,他或許也不完全理解對方說啥(閩南語加上重聽),但是數十年來這群朋友就是這種相處模式,什麼省籍情節根本就不是問題。
    我上週回家前幾天阿母收到通知,沙伯伯過世了。她於是打電話通知那些大坪頂好友,沒想到,其中一位也在那幾天過世。「好朋友,也相約一起走」,阿母自己下了這樣的結論。
    以這篇紀錄我的沙伯伯。
    *一些出生年月日及細節我並不清楚,或許對於這些人來說,這些細節從沒清晰過,不重要也不需要被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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