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見之眼] 逢魔時刻 02-1

陸以洋回家一趟，冬海和春秋像是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春秋在觀音前打坐唸經，冬海也陪著。

陸以洋沒有問，回房待到了傍晚就又出了門。

他當然怕被那個執行人找到，但是他更擔心杜槐愔的安全，如果高曉甜要找自己的話，待在春秋家裡是找不到的，一想到這裡他就沒辦法安穩躲在家裡，但是出了門也不曉得該去哪裡。

他蹲在一樓大門邊猶豫了會兒，決定去學校找小宛，才起身準備過馬路，就聽見微弱的叫聲。

他回頭張望，在路邊小巷子裡看見高曉甜低頭站在巷子裡，他趕忙跑過去，高曉甜卻退了兩步，站在陰暗處小聲的說，「你不要過來。」

陰暗的巷子裡看不清楚她的臉，他有些焦急的問，「妳怎麼了嗎？槐愔還好嗎？」

「嗯，槐愔沒事……你不要走過來啦！」高曉甜見他又想走過來，退了一步尖叫了起來。

「妳怎麼了啦？」陸以洋見她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她怎麼了。

「……我的臉壞掉了……你不想被嚇的話就閃遠一點……」高曉甜悶悶的開口。

「壞掉？會好嗎？」陸以洋有點不明白她的話，皺著眉仔細盯著她的臉。

「……等槐愔好了就沒事了。」高曉甜再退了一小步，怕他又跟上來要看她的臉，忙開口轉移話題。「槐愔要你幫他一個忙。」

「嗯，什麼都可以，只要我做得到。」陸以洋用力的點頭。

「他要你等警察走後，去他家裡拿一樣東西。」高曉甜說著。「現在傍晚了，再晚一點警察應該就會撤走了。」

「嗯，那我們現在就過去。」陸以洋點點頭，馬上就想走。

「……你走呀，我會跟在後面，如果那個執行人要找你麻煩，我會想辦法的。」高曉甜開口，似乎不想跟他一起走。

陸以洋猜她是介意自己的臉，他想說他不介意，小宛連頭都掉下來了他也沒在意了……不過轉念一想，高曉甜似乎很討厭自己提起小宛，而且……她說過喜歡自己，大概女生都不想讓喜歡的人看到自己不好看的模樣。

陸以洋抓抓頭，「嗯，那……妳要好好跟在我後面唷。」

「知道了啦，膽小鬼。」高曉甜笑了出來。

因為時間還早，陸以洋搭了捷運又轉公車，到了杜槐愔的公寓，陸以洋在遠處張望了會兒，附近已經沒有圍觀的路人。那裡本來就是一棟老舊公寓，沒有很多住戶，左右的公寓因為要蓋樓都拆除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那棟孤零零的公寓。

他下午看過電視新聞，因為公寓太過老舊，初步認為是瓦斯氣爆，但因為大樓建案的糾紛，所以也不排除是人為因素，目前死亡人數是三人，輕重傷五人，應該都是那棟樓的住戶。

陸以洋記得他走出公寓的時候，看見一個男人神情緊張的和他錯肩而過。

「……高曉甜，妳知道是公寓怎麼燒起來的嗎？」陸以洋小小聲開口問，他知道她在身後。

「有個變態帶著炸彈衝進來的。」

「吭？炸彈？」陸以洋吃了一驚，他想起上回那個像黑社會老大一樣的老人。「啊……該不會是那個黑社會……」

「什麼黑社會？」

「唔……我上次來的時候遇到的……」陸以洋皺著眉想該怎麼辦才好，要不要打個電話給高懷天……

還是先不要好了……先確定犯人是黑社會再說……

大樓的警察差不多全撤走了，但是就這麼走進去有點太顯眼。

「唔……要怎麼進去呢？」陸以洋喃喃唸著。

「跟我來。」高曉甜輕拍他的肩。

「喔。」陸以洋回頭跟著高曉甜走，穿過幾條巷子，繞到公寓後面，高曉甜直接從一扇陳舊的鐵門穿進去。

「……我是人耶，也不先幫我開門。」陸以洋癟著嘴，用力拉了幾下，嗙的一聲才把門打開。

「小聲點啦！」高曉甜在黑暗裡喊了聲。

「………哪有辦法呀，這鐵門那麼舊了。」陸以嘴裏洋碎碎唸著，左右觀察，確定沒人才走進去。

從窄小黑暗的樓梯走上去，樓梯間的味道他很熟悉，充滿了大火被澆熄後的潮濕焦味。他覺得不太舒服，那讓他想到學校的大火，他想高曉甜的心裡一定更不好受。

嘆了口氣，他爬上四樓。「原來有後門呀。」

高曉甜逕自穿門進去，咔的一聲，鎖住的門開了，他推門進去。

陸以洋掩住口鼻，濕淋淋的房子已經看不出是他曾經來過的模樣，玄關口被炸了個大洞，大火延燒到中間，不過看來沒有燒到最後面，因為路口就有個消防隊，所以消防車來得很快。

陸以洋有點鬱悶的把地上的雜亂的東西踢開好清出一條路，一晃眼看見那個漂亮的陶磁娃娃，精緻漂亮的臉蛋已經碎掉了，蕾絲洋裝也燒成碎片，身體只剩下斷肢殘幹，陸以洋把那個只剩下三分之一娃娃撿起來，拍拍上面的灰塵，把娃娃放在還剩下一半的櫃子上，「這麼漂亮的說……」

「我也這麼覺得，難得找到這麼讓我中意的。」

身邊突然傳出男人的聲音，陸以洋嚇了一跳，趕忙跳開了好幾步。「哇啊！嚇、嚇我一跳。」

開口說話的男人有對血紅的眼睛，他回頭看向高曉甜，「新來的，妳帶生人來幹嘛？」

高曉甜似乎有點畏懼這個男人，「你是……甦吧？槐愔叫我帶他來的，要他把盒子拿走。」

叫甦的男人回頭看了看陸以洋，「也就是說這小鬼比我來得讓他安心嗎？」

陸以洋不是很懂他們在說什麼，只是癟起嘴來看著那個男人，「她有名字，她叫高曉甜，是我同學。」

「不、不用你多事啦……」高曉甜似乎是愣了下，從背後看不出她是什麼表情。

甦笑了笑，「好吧，總之槐愔說要給他就是。」

「嗯。」高曉甜點點頭。

他聳聳肩，走進後面的房間，陸以洋跟上去，那個房間看起來是比較完好的一間。

「把床搬開。」甦指著厚重的木雕床。

陸以洋愣了愣，因為爆炸又火災的關係，很多東西倒了下來，要把床搬開並不容易，這些鬼又幫不了忙……

陸以洋癟起嘴，挽起袖子開始清理這個房間，把倒下來的櫃子和有的沒有的東西移開，花了兩個小時左右，終於把東西清得差不多了，才有空間把床移開。

只是那張床非常重，陸以洋用盡力氣，推了好幾次才終於把床推開到最裡面。

木頭地板上似乎有個門，陸以洋把門拉開，裡面有個保險箱，陸以洋看向甦。

甦報了一長串數字給他，陸以洋照著按下數字，順利打開保險箱。陸以洋並不知道裡頭放著什麼東西，對於半夜溜進被燒毀的房子裡跟兩個鬼開保險箱，還可以這麼從容自然，陸以洋覺得自己可能有點不正常了。

保險箱的門有點重，他用力拉開來，裡面只放著一個箱子。

他把箱子拿出來，有些意外這麼大的箱子卻非常輕，「唔……好像空的一樣。」

白色的箱子密密麻麻寫滿了經文，看起來像是封印一樣。

「把他打開，你要拿的是裡面的東西。」甦開口，聲音卻有點遠。

陸以洋回頭一看才發現，甦和高曉甜早退到房間外面去了。

「可以嗎？不會……對你們有害嗎？」陸以洋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們。

高曉甜露出小半個頭瞪著他，「你先擔心會不會對自己有害好不好？」

陸以洋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是槐愔叫我幫忙的嘛，怎麼可能會有害。」

高曉甜翻翻白眼，「你不怕我騙你喔。」

陸以洋側頭望著他，「妳在騙我嗎？」

高曉甜瞪著他半晌，才回得出話來，「被你這個笨蛋氣死。」

陸以洋癟起嘴，「反正妳怎麼樣都要罵我。」

他把箱子小心打開一小條縫，看看似乎沒什麼問題，才把箱子整個打開。

裡面只放著一個小盒子，大約十乘三公分的黑色盒子，寫滿金色的經文，外面用細綿線密密麻麻的纏起來，看起來十分怪異。

「就是這個嗎？」陸以洋回頭問著，門外已經看不到影子，只有甦回答的聲音。

「對，快點收起來。」

「喔……」陸以洋把外套內袋拉鍊打開，把盒子裝進去好好把拉鍊拉起來。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陸以洋把空箱塞回保險箱，再把保險箱蓋好，地板也恢復原狀，用力把床拉回來，把其他推開的家具都推回去，避免明天警察再來的時候會覺得哪裡有問題。

終於差不多弄回原樣之後，他起身出去看看，已經看不到高曉甜，甦則站在遠處，「千萬不要打破，線一根都不能斷，也不可以離身，好好收著也可以保護你，收越貼身越好。」

「嗯，我會幫槐愔收好。」陸以洋點點頭，甦似乎不想離那個盒子太近，轉頭就消失了。

陸以洋伸手摸摸胸口的口袋，「不曉得什麼材質，最好不會很容易破。」

話說完只覺得腳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勾住，低頭一看一隻只剩下三隻指頭的手正抓著他的腳。

「哇啊──」陸以洋嚇了一跳，趕忙甩開地上那隻手，連退了好幾步。

那嚴格說來已經不算是一個……人了。

只剩下一隻殘破見骨的手臂，半個還在不停碎裂的頭骨，胸口和左肩以下都是空的，不曉得花了多久時間才爬到他身邊，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你、你……你想要什、什麼嗎？」陸以洋退了好幾步，比起上回那個學妹，這個可怕多了，剛死去的死者似乎是比較「新鮮」，血肉模糊的感覺更加深刻，而學妹和小宛因為死去好一陣子了，所以感覺上比較沒有那種血淋淋的感覺。

那半具屍體正開口一張一合的發出咿呀的聲音，不過看他喉嚨那個大洞，大概是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以後要多看動物頻道的獅子獵鈴羊或是老虎獵鈴羊練習一下……

陸以洋用胡思亂想驅逐恐懼，鼓起勇氣多看了兩眼，才想起他見過這個人，「……啊、你是昨天那個……」

從身上殘破的衣服和那半張臉，認出是昨天和他錯身而過的那個人。

「是你帶炸彈進來的嗎？」陸以洋皺起眉頭問他。

那個人眼睛轉了幾圈，發出一些無意義的聲音，聽不出是在承認還是否認，但陸以洋卻覺得他是承認了，那只是一種感覺，他知道自己是正確的。

那個人還在試圖跟他說些什麼，但是陸以洋不想聽。

「我、我才不要跟傷害槐愔的人說話！」陸以洋不想理會他，轉身就跑出去。

從進來的門離開，直到他跑出巷子為止，站在大馬路邊，看了看錶已經過最後一班捷運的時間了。

陸以洋嘆了口氣，決定走遠點再叫計程車回家。

＊

聖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