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17|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几日自省

    1、謙遜
    近來我並不甚謙遜。我深知這樣不好,但努力改過後卻也並無太大起色。
    我給自己找了開脫的理由,大概:一則是在日復一日的繁重工作中,實在見到了太多各式各樣、奇形怪狀的人,他們或以“成功企業家”自居,想對我吆三喝四,或以“資深領導”自居,要對我吆五喝六。其結果,都被我以“毫無反應”回擊——毫無反應大概是對自以為是最好的暴擊。
    二則,也因工作緣故,中國人說到底,心底還是有官本位思想在的,我說這話完全沒有以“官”自居的嫌疑或不知天高地厚,相反,充其量我大抵只能算是個混跡衙門的“小廝”,鞍前馬後,我靠能力吃飯,不靠謀權度日。但在外人眼裡,你是個吃衙門飯的,多少會高看你一眼皮,這種虛榮作祟,讓我有失謙遜。
    倘若僅僅是這種虛榮所導致的不謙遜倒也罷了,最多是在外人眼中,讓人覺得這廝簡直是個“目中無人”的中山狼;最讓我無法忍受的,其實是在工作中,日復一日對這種環境自發性的防禦和抵制,我深知我難以接受無端的爭鬥、無法做出令自己作嘔的討笑嘴臉、甚至無法接受某些低水準“領導”自以為是的指導。在與它們的對抗中,我變得不遜,變得傲氣,變得“自以為是”。但我始終清醒地知道,我所真正佩服的,只有學養、經驗和能力——所以,我會毫不吝惜對我真正敬仰的前輩由衷讚歎,而不是像這個環境中的某些人一樣,偷樑換柱,偷天換日,把附庸風雅當作學養,把熬資歷當作經驗,把“社會地位”錯當能力。
    2、酒場思維
    中國人講究逢場作戲。適逢酒場,戲還會更足。酒桌上的相互吹捧,不僅交錯了觥籌,更扭曲了自我認知。特別是酒過了七旬、菜過了五味後,基本上席間各個都是“戲精”下凡。
    酒場多了,除了學了些場面話,練了酒量,最大感觸還是見到了隱藏在生活深處的另一個自己。酒後半夜醒來喝水,我常會有一瞬間的驚愕:昨晚酒後說了些什麼?有無失言?有無出醜?有時想想,當真會因自己酒後的狂妄吹噓和胡言亂語惱羞不已。
    這樣的自我詰問讓我懂得自律。
    有時確實也因這樣的自我詰問把自己搞得面紅耳吃、甚至惱羞成怒。我一度因此成為“性惡論”的信徒,相信在日常衣冠楚楚的外表下,人性中最本質的那部分其實是卑鄙和無恥的。教養把人性中最低劣的那部分過濾掉,使人有別於動物、使人清醒;可人偏又發明了酒,以尋求短暫的迷失和原始回歸。這種有趣的抗爭,不失為人類的一種頑皮。
    人的聰明在於,不僅沒有在這種頑皮的抗爭中感到羞愧,反而把酒玩出了文化。有文化就必然有其糟粕的部分,這部分在酒場中,被太多“油膩”的人體現得淋漓盡致。他們多是能在酒席間掌握風向和節奏的人,自我定位是老江湖,殊不知,在大多數局外人眼中,他們多半被歲月把玩出了包漿的社會的玩物。這樣的人並不少見,他們的拿手好戲是“模糊界線”,打模糊戰:例如,酒桌上談事,故意用語雙關,或三五杯酒下肚拿出合同,好趁你酒後疏於防範而鬆口答應;又如,席間興起吹噓,稱讚某人畫作在A市十分有名,A市隸屬於B省,則該人便是B省著名畫家。
    這樣模糊概念的伎倆,酒場老將們大概都玩過,不知道長久下來,他們的現實生活中,是否真的會把這種模糊界線的思維方式,當作一種思考和邏輯準則。
    我想,在我尚未真正模糊之前,還是儘早與他們劃清界限吧。所以,時刻自省,不時給自己一些難堪是有必要的。
    3、油膩男
    最近馮唐拋出了個流行詞叫“油膩男”。這詞傳得很火爆,我生怕自己落入其中(畢竟我們這樣的單位盛產油膩男),遂戰戰兢兢地對比著他的標準自我檢視一番,發現自己踩中一雷:戴各種串。
    我戴各種串是因為我信佛。第一串佛珠戴到現在已經十多年了,那時還上高中,學校禁止戴各種飾品(我的一個師弟就因為頭髮自然卷很厲害,被誤以為燙髮,幾次被拉去教務處訓話),我就偷偷把我的佛珠窩在袖子裡,可見,我對佛珠是真愛,算不得油膩男式的“戴各種串”;以後年紀漸長,政策放寬,陸續又入手了好幾串佛珠,其質都優於第一串佛珠,但始終還是對原配感情最深。
    前兩天在朋友圈上見到一個活得十分精緻的同事Po圖,無印良品性冷淡的桌子上,林林總總擺了各種精華眼霜乳液香水。他當然不是馮唐口中的油膩男,相反,他的生活品質和審美品位,已經美好到了讓我覺得他有些浮誇。
    儘管我自知算不得是馮唐口中的油膩男,然而與該君相較,忽然間卻萌生了一種“我已油膩”的自我質疑。但該君的浮誇同樣也給我以“油膩”的感覺。我想,如果讓我們來相互評價,大抵都會把對方歸到油膩的行列裡去。
    如若以外在著裝的精緻和言語行為上的油滑當作油膩男的重要評判標準,那未免偏頗,否則,時尚雜誌的編輯們大概找不出一例油膩男,而大教授們雲集的各大高校,可能會成為油膩男的重災區。讓楊玉環和範冰冰比美,讓馮唐跟李白比寫詩,大致類似——因為標準無法定位。
    如果實在硬要找出一個衡量油膩男的標準,大概可以借用馮唐的“金線論”:油膩與否,自己估摸。正如馮唐在笑話油膩男的時候,別人在笑話他直男癌,其理相似。
    但值得肯定的一點是,別自己真就成了活脫脫的油膩男標本。否則,那才是最大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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