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學姊想找到無出其右的存在意義》-47 惡火

４７

惡火

　　隔天，換女生組準備開始遠足，只是彩香一臉沒睡飽的樣子，吸引了步和紬的注意。

　　「又追動畫追到熬夜了？」

　　「不是......都是直樹害的啦......害我整晚都在想該做什麼才好......」

　　「欸？他把蘋果給妳──哦呃呃呃──」彩香整個人慌了起來，趕緊掐住步的脖子使對方住嘴，都快將之掐成筷子一樣細了。

　　「噓噓噓噓噓！你想害我被吊起來燒死嗎？小聲一點啦笨步！」

　　「怎麼妳也開始會用這個稱呼了......」

　　茜音在旁搭腔：「很順口對吧？」

　　「笨步~」就連紬也一起附和喊著。

　　雖然被彩香的黑眼圈吸引注意，可是身旁的男女學生都被紬給吸引目光，因為他們沒想到今年的遠足，她居然會參加。

　　再次飽受大家目光的注視，紬略顯得不自在，但不是因為害怕了，而是因為害羞。

　　害羞的理由很簡單，只因她身上的這件運動服最後一次穿時是一年級，然而即使是輪椅人士，也只是個青少女，身體仍會繼續發育，所以現在穿起來就會有點「緊」，這已經是很委婉的說法了。

　　「前輩不用擔心啦！很好看！」步這麼稱讚時，眼神當然跟所有男生一樣，都放在白皙的大腿與隆起的胸部上，尤其是那雙長期被黑褲襪遮住的蜜大腿，被運動短褲給緊縛出咬肉感。

　　「你的眼神就跟其他男生一樣嘛……小色狗……」

　　等到開始槍聲響起，身穿體育服的女生們開跑。紬不打算跟人爭最快、爭第一，於是在隊伍的最後方，慢慢等前方的人都跑一段距離後再跟上。

　　紬現在「駕駛」的是可以靠自己手推的舊式輪椅，目前都是紬自己推著前進。

　　「哦......前輩的臂力好像很好呢！」

　　「哈哈……其實會換成電動，其中一個理由也是為了讓臂力不要越來越強。」

　　「前輩如果繼續練下去說不定可以去參加比賽呢！」

　　「拜託不要......以前常常做著手臂肌肉撞得比頭還大的惡夢呢......」

　　步看看手機，主動握住輪椅的握把說：「十分鐘了，換我推吧。」

　　讓步推後，紬無意間回想起以前被父親推著輪椅的感覺，不禁闔眼，淺淺一笑，暫時假裝讓自己回到以前的時光。

　　步也並不急著爭第一，因為女生們大概除了茜音會是第一名之外，大多都會像彩香一樣中途散步放棄。

　　而且推著輪椅跑起來的話，會讓紬感到不舒服，所以他頂多只能快走。

　　結果才剛開始20分鐘，步的猜測已經成真了，已經有人開始散漫地走著聊天了。

　　「唔啊──上坡不行了啦……」見紬遇到上坡束手無策後，便理所當然地換上步來推。

　　這時步別開頭咳嗽幾聲，引起了紬的注意，問：「怎麼了？」

　　「……不小心被口水噎到了......啊哈哈......」步抓抓脖子苦笑說。

　　「......」

※　　　　　※　　　　　※

　　來到山腳下，紬仰望著前方不算曲折，但是頗為陡峭的山路，嘴輕輕唸著：「這座山......我小時候來過呢。」

　　「欸？來過嗎？跟家人？」

　　「嗯。」

　　見對方簡單應答後，步也繼續邁開步伐推著，兩人進入了山路階段。先是紬仰望那被數以百計的樹枝與樹葉籠罩著的林頂，陽光仍然頑強地從葉縫中露出一道道細細的光柱。

　　「有一天，父親說好要帶我出去玩，但是卻因工作食言了，所以我任性地鬧起脾氣，父親為了哄我才會帶我來這。」

　　有一片枯葉落在紬的大腿上，紬低頭見著它繼續吐：「當時，是秋天，楓葉開得正美的時候......」

　　說著說著，紬在接下來的話說出之前就先發出自嘲般卻又拿這沒辦法的苦笑。

　　「呵呵……現在想想自己還真是幼稚，明明帶一個坐輪椅的小孩子出門是多麼麻煩的事情，我怎麼......不早點變得成熟呢？」

　　「小孩子嘛！任性點也是正常的，而且我不覺得麻煩哦！因為我喜歡前輩啊！所以伯父肯定也很愛妳，而且一定比我，比所有人都還要愛！」

　　話音落於此，紬並無任何回應，身子也沒有任何動作，在他身後的步完全猜不透對方此刻的面容與心情究竟如何？

　　然而她突然喚了一聲。

　　「……步。」

　　語氣是那麼平靜，讓步無法從中讀取任何一點情緒，這讓現在的步體認到，原來自己距離「理解對方」，還有好長一段距離。

　　「怎麼了？」

　　「可以......摸我的肩膀嗎？用隨便一隻手就好。」

　　步停止推動，雙手摸上對方的肩膀，一碰觸的瞬間令紬感到放鬆又懷念，被後方一股無比溫暖的安心感包裹全身。

　　她垂下了肩膀，且露出滿懷著回憶的淺淺一笑。

　　「對了。」突然想起了什麼，紬拿出手機，轉頭對著步笑而不語。

※　　　　　※　　　　　※

　　來到終點前，所有完成的學生和師長，甚至還有一些本應待在學校的男生都在帳棚內等著兩人。

　　即使是輪流推動輪椅，紬依然流了很多汗，身體囤積了前所未有的疲憊，她喘著氣，依然欣喜地撐大雙眸、伸指前方喊道：「是終點！終點啊！」

　　步語帶某意地問：「要『上』了嗎？」

　　而紬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滿是堅決的臉龐中參雜了些許緊張，可她仍雙手抓住扶手，使勁出力給雙腿。

　　雙腿由緩至急地顫抖，爾後成功挪動了。

　　腿底與地面做了接觸，紬用起全身的力量推動身體，站在身後的步看得專注，用心留意對方的動作，只要有一絲絲不對勁他立刻會攙扶住對方。

　　「呃嗯......嗯唔！」

　　「再一點點！再一點點！」

　　花了將近十秒，紬才完完全全離開輪椅，踏踏實實地站在枯葉覆蓋的大地上。

　　「前輩！加油啊！」＆「紬同學！加油！」＆「會長！fight！」＆「紬！」

　　所有人都在為紬打氣，健司、彩香、直樹、茜音、翔美與安山老師等等……這些打氣無形中當成了她的動力，一步步地往前走，雖然動作拙劣，就如同初次學起步的嬰孩般，但任誰都感覺得到紬那滿溢出來的努力，並會不自覺地想替她加油。

　　步跟在紬背後，他注視著對方堅強、不願輕易服輸的背影，深感充實與欣慰。

　　一步、再一步、又一步......過程中不知踉蹌了多少次、甚至好幾次差點跌倒，這些紬都硬挺了過來，然而就在不知不覺間，距離終點只剩下幾十公分。

　　可紬只是專心看著自己搖曳的雙腿，生怕被路徑中的裂縫或是石頭樹枝絆倒，而無視了自己其實快到終點的事實。

　　直到那條被重新拉起的白線進入眼底，紬才意識到自己抵達了終點，第一次靠著自己的雙腿走到了終點。

　　她不敢相信地遲了一秒，後才抬頭看著支持自己的同學朋友與老師們，驚喜地倒吸口氣，臉上綻放出和太陽不相上下的耀眼笑容。

　　即使並非全程都靠雙腿，而且還是在這種常人輕易就能做到的距離，成就感依舊像雨水一樣淋在紬全身，沐浴在一種通體舒暢的感覺中，毫無忌憚地和在圍過來的朋友們放聲歡笑。

　　步在後方插腰注視著這一切，彷彿背上的重擔卸下了不少。

　　瞧著如今被朋友們包圍，和朋友們一起歡笑，享受著青春時分的紬，步的臉上也滿盈著笑容。

　　「已經不一樣了，和以前不一樣了哦，前輩。」

　　一直以來都刻意讓自己孤身一人的紬，為的只不過是不希望困擾到別人。如今她放下心中一顆顆重石後，腳步、身子以及心靈就變得比之前還要輕盈。

　　紬轉身看看步，隨轉身甩動的銀色長髮與馬尾就像裙襬一樣飛揚起，露出裡頭如碧波般清澈的雙眸，嘴角弧度像月牙似完美，洋溢濃郁的溫柔笑容，令步不禁瞬間羞了一全身，想著「真是不愧對天使姐姐這個綽號啊」。

　　紬動了動嘴唇，因為距離和周遭的嬉鬧聲，步聽不見她究竟說了什麼。

　　但是從那笑顏和眼角溢出的晶瑩淚珠來推斷，十之八九是在說「謝謝你」。

　　步起先害臊地苦笑並用食指挫挫人中，然後比出了一個讚的手勢，朝氣十足地嘻嘻笑了出來。

　　見紬往自己的方向緩步走過來，也步走過去，這時翔美拿著手機跑到紬身邊。

　　面色……看上去有些緊張，用著看似很著急的口吻和紬說著話。

　　一聽完紬臉色驟變，呆愣地望著翔美，翔美抓住紬的肩膀繼續說著，現在的步僅能聽清幾個單詞。

　　「......妳媽媽她的......火災......」

　　紬的表情由呆愣變成難以置信，再轉變成焦急，此時的無助感像一條鎖鏈，狠狠地緊絞著紬的身體，讓她的意識在一瞬間回到了她最害怕的那一天。

　　她雙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抓緊自己的腦袋，身子恐慌地發抖，脖子就像被某人緊緊掐住一樣無法正常的發出聲音，也難以正常呼吸。

　　步飛快地衝到紬身邊單膝跪下，抓緊紬的肩膀搖著喊：「前輩！前輩！老師！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紬同學母親工作的地方失火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