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啞巴女孩 (5)

　「然後呢？然後呢！快告訴我然後怎麼了！」女人激動地說。

　　我喝了一口蜂蜜綠茶，深吸一口氣。然後――

　　然後，我的雙腳不停顫抖，里珍心上的內疚感隨著眼淚一洩而下，我真的喘不過氣來了，小沃看向我這裡，那時我已經站不穩腳步，跌坐在地上，他看不見我的蹤影似乎很著急，他很緊張地東張西望，後來他好像發現在地上我微微顫抖的身子，才露出一個放心的表情。

　　里珍哭哭啼啼的回了家之後，小沃一直都沒離開，也沒打算過來找我，他只有一直站在摩托車旁邊，好像在沉思一樣，從腦海裡某個深處投射出的某個力量，在我周圍悄悄打轉，我弄不清楚我在崩潰什麼，也許是一些難過、一些感動、一些心痛、一些不知所措，是小沃給的愛我承受不了，或者是我的愛找到了真正的位置擺放。我猜，說不定我在害怕些什麼，但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什麼都感受不了，只有愛和希望壟罩，只有深深的愛和淺淺的希望壟罩。

　　I don't care, I don't care 　　（我無所謂，我不在乎） 　　Driving in your car 　　（坐在你的車上時） 　　I never never want to go home 　　（我從來沒想過要回家） 　　Because I haven't got one, da 　　（因為我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Oh, I haven't got one 　　（噢，我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他又輕輕地唱了起來，那歌聲淒涼，聽了只會眼淚加劇，我好想向前去叫住他，小沃，別唱了！好吵啊！世界真的好吵啊！但我完全做不到，我像癱瘓似的坐在地上，我很早就明白小沃是認真的在對我說這件事情，只是我一直都不敢去面對，我不敢給回答，我不願意告訴他，他的愛究竟是付諸於流水，或是兩情相悅。在初中那年小沃在睡前要我跟他一起唱〈Happy Together〉時，我說：「這首歌太歡樂了，不適合睡覺。」

　　「那你要唱什麼？」

　　「就唱〈There Is A Light That Never Goes Out〉吧，是首經典好歌呢。」

　　「沒聽過。」他嘟著嘴說。

　　「你聽了就會愛上的。」

　　那晚我們先開心地唱了〈Happy Together〉，再聽了我收藏已久的〈There Is A Light That Never Goes Out〉，那時候他確實愛上這首歌了，他幾乎想到就哼個幾下，久而久之我們就不再唱快樂的〈Happy Together〉，反之深深陷入的是歌詞非常悲傷旋律卻輕快無比的〈There Is A Light That Never Goes Out〉。總之我們很喜歡，喜歡的不得了。

　　I think about you day and night, it's only right （我日日夜夜思念你，這是我唯一確定的）

　　To think about the girl you love and hold her tight （一直想著這女孩，想抱緊她、愛著她）

　　往常每當〈Happy Together〉唱到這幾句的時候，他就會輕輕地從後面抱住我，然後說，我真的好愛你喔。我簡直無法抗拒這麼一個這麼英俊又溫柔的弟弟，但理智一直告訴我不行，絕對不行，我不能愛上他，愛上他我就完蛋了，一切都會玩完的。愛上他會有多麼危險，日子會有多麼苦澀，又要怎麼告訴爸爸，要是他不愛我怎麼辦，要是他真的要牽著別的女孩的手，我該怎麼辦。有一次他又唱到這幾句、又滿是深情地望著我的時候，我突然很嚴肅的告訴他：

　　「白子沃，夠了你。」

　　「你幹嘛啊？」

　　「愛我做什麼？你會得到什麼？你這個笨蛋。」

　　「嚴肅什麼？我愛你不對了嗎？難道愛自己的姊姊不對了嗎？」

　　「你的愛真愚蠢。」我說。

　　他鬆開雙手，沉默地走出了這個房間，我想我大概深深地傷了他的心了吧。

但後來我們相處的仍然一樣和睦，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表現地如此自然，或許誰都不想再提起，所以事情就在此時此刻落幕。不，事情沒有落幕，它一直都會在，當感情還會四處流竄時，事情就永不落幕。

　　當我確確實實地感覺到，小沃將他發熱的額頭，貼在我背上，左手勾著我的衣角，沉沉睡去時，我更是確確實實地感覺到，他和我糾纏在一起的命運，以及，彼此慌亂交錯的心跳聲。沒有人真正睡去，但更沒有人願意保持清醒，正因為我們只要越清醒，就越明白彼此間早已趨近於明瞭的心意。

　　愛上自己弟弟的姊姊是多麼的愚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