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看到封面的介紹,以為是一本江湖味很重的小說,害怕自己無法融入,但是是我多心了,看到精采片段,還是讓人感動落淚。
我本是個對信仰無感的人,但從小到大,冥冥之中,偶會發生不可解釋的現象,我阿嬤拜媽祖拜的虔誠,每次要回台北時,阿嬤總會去媽祖廟求個神像項鍊,要求我掛在身上,我總嫌難看,隨口應好,便擱在櫃子上。被父母發現後,碎念我不要辜負阿嬤的心意,也可以保平安,只好掛在身上。
之後騎車上班有時候不小心,總會有小碰小撞,傷勢都很輕,但掛在身上的神像項鍊,都會應聲斷成兩半,像是在替我擋下災難。
現在年輕人走宮廟的次數少了,拜拜逐漸變成一種例行公事。但對海邊小鎮,出外走船的人們,在面對不長眼的大海,仍希望有神明在天上保佑,保佑可以平安歸來,保佑孩子可以平安長大,保佑可以飛黃騰達,保佑可以有機會改變這一切。這種想望,就是這個故事的起點。陳肇仁與蔡正國,兩個在海邊長大的拜把兄弟,因為截然不同的原因,踏上了跟隨媽祖遶境的旅程。遶境應該會是個怎樣的旅程?感恩,疲憊,痠痛,責備,不同的心境則走向不同的結局。
故事情節雖簡單,但有了媽祖的加持,增添許多民俗色彩,除了起駕遶境詳實的描寫,也把潛藏在背後的角頭勢力,寫得栩栩如生。媽祖的神轎每到一個縣市,負責接轎的枝微末節,不僅老百姓關心,各派系的角頭大哥也不會放過服務媽祖的機會,希冀能得到媽祖的庇佑,能壯大自己的勢力。說是盤踞一方的地方勢力,但不少人也攀附著這些,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如同故事中的蔡正國,從撞球場到鴨場(指提供槍枝買賣的源頭),幾步路的距離,卻是生命改變的起點。當我們的生活只剩下荒謬的劇情在上演,當少年的人生被困在看不見未來的小鎮,機會來了,我就緊緊抓著,哪怕是邪魔歪道,我也想賺大錢,我也想用我自己的方式來幫助我的兄弟,我也想別人提起我的名字就會肅然起敬,哪怕只是害怕我手裡的鴨頭(指手槍)。蔡正國就像是那些新聞中會放送的混混,甚麼小壞小惡沒做過,但這也只是他生存的方式,在無情的海岸邊,所能想的到的爭氣。
小說除了兄弟間的情誼與矛盾,背後陪伴的女性,更是小說中不可或缺的力量。無論是王秀娟,趙筱瑜還是李貴桃,都用自己的方式來解開生命中的結,有人靠著自己,利用和出賣,就為了擺脫自己千瘡百孔的人生;有人費盡千辛萬苦,只為了向媽祖祈求一點心安和庇祐;有人則是在海邊的小鎮,守了一輩子,撐了一輩子,試著向大海討生活費,試著在妖魔鬼怪中,養育孩子長大,試著期待自己的下一代,可以不要稱兄道弟,不要義氣至上,可以有其他的選擇。同樣的小鎮,同樣的不認命,同樣的不低頭,在男性才能撐起一個家的時空背景下,小說中的各個女性,都在不同的故事線下,默默影響著彼此的人生,在以媽祖遶境的背景下,更像是彼此渡化,彼此都是生命中的貴人。
小說情節隨著媽祖遶境和回駕,不斷的推進,媽祖的行進路線就是我們再熟悉不過的街道,媽祖到來,熱鬧滾滾,攤販香客源源不絕,行進路線上的住戶,每一年都迎接著舊朋友和新朋友,等到媽祖遶境圓滿結束,一樣的街道還是夾雜涼爽的微風,雖少了熱鬧,但多了媽祖的照拂,彷彿今年一年仍會平安度過。
每年媽祖遶境,隨便詢問一個跟隨遶境的信徒,背後可能都有個感人的故事,有人感受到媽祖的神蹟,有人想來祈求媽祖的恩惠,有人直接推著病床輪椅,希望媽祖能停下腳步,給予祝福。每年我看著這些病痛和背後家人的渴望,信仰不一定能減少苦痛,但每一個加持,每一個停駐,每一個聖筊,就像是這些苦痛中,可以看到的光,指引著人們前進,或是提醒自己,不要放棄。信仰更像是與自己的對話,更像是人與人之間聯繫的光,時刻告訴自己,告訴別人,你看,媽祖都在看著你,這是與媽祖的約定,不能放棄,往前走,就能看到屬於你自己的光芒。
我從未參加過遶境,看著大批信眾徒步跟隨,有的人堅持走完全程,為什麼要走的全身痠痛,腳底起水泡,不是烈日曝曬,就是冒雨前進,有時不一定能上廁所,不一定能洗澡,睡覺可能只能睡在路邊或騎樓,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遶境是個怎麼樣的旅程?我想那就像承諾一般,一起心動念,便會驅使自己不停的走,在媽祖的照顧下,或許我們能在旅途中找到解答,或許我們能打開心中的結,或許我們能得到寧靜,或許我們能不再焦慮,或許我們甚麼也沒得到,就只是不停的走,一年一年,可能相遇的,可能想通的,都在未知的路上。
你不啟程,你怎麼知道是個怎麼樣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