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後感│《惡魔的背影》：鍥而不捨追逐人性之光

作者：蜜雪兒‧麥納瑪拉 Michelle McNamara

出版社：臉譜

在讀這本書之前的閱讀經驗中，只要提到真實犯罪紀實類型的書籍，我第一個想到的，也是唯一讀過的，一直都是派翠西亞‧康薇爾（Patricia Cornwell）的《開膛手結案報告》，也因此，我一直以為這類書籍僅僅只是整理案件資訊之後，提出作者所認為的可能嫌犯側寫。直到與《惡魔的背影》相遇，我才真正認識到犯罪紀實書籍的本質其實是為了記憶，而記憶是為了對抗陰險犯罪中的惡意。

《惡魔的背影》一書以流暢的筆法重建「金州殺手（Golden State Killer）」所犯下的重要案件，包含晦暗不明而無法指向兇手確切身分的種種線索，與當時地方相關單位的偵查方向，其中包含以當時來說最為先進的兩個技術：犯罪地理剖繪，以及DNA資料庫的建設與比對技術，本書在描寫專家們以這些技術追查真相的過程相當精采。

除此之外，本書還大篇幅紀錄了受害者與受害者家屬的人生故事──雖然只有屬於悲劇的那一部份。相反地，這本書雖然圍繞著金州殺手的犯行寫就，讀者如我卻能明顯察覺，受害者與受害者家屬、那些終身追查這位殺人魔的警探們才是本書重中之重的真正核心。

這不僅僅是因為本書作者，蜜雪兒‧麥納瑪拉在寫作本書時，金州殺手仍未落網，或者蜜雪兒在完成本書之前就先一步逝世，而是蜜雪兒有心要淡化讓一個惡魔成為一本書的核心，她不要寫惡魔，她要從自己的目光與追尋出發，寫那些看著惡魔背影並冀望真相曙光的許許多多人們，直到他們一起找到惡魔的名字，讓他令人為之恐懼的力量消散為止。

蜜雪兒自己也是那些人的一份子。她花費了相當大量的時間與心力在追查金州殺手的真實身分，不放過一絲可能毫無意義的最微小線索，試圖與所有經辦過此案的警探或相關人員取得聯繫，親自走訪所有發生案件的社區，取得所有能找到的資料重現案發當地的環境樣貌，作者不僅透過書寫金州殺手的犯行來記錄下所有不願放棄追查的人們，也在記錄她自己的人生。

本書最令人驚豔的另一特色，便是蜜雪兒把自己也寫在裡面。她自承對真實犯罪的著迷起源於幼時的一起命案，那起案子就在她生活的周邊，發生在她知道的一個人身上，而那件案子迄今懸而未決。當蜜雪兒在書中提起這件事時，起初我不了解為什麼要突然在金州殺手的案件中穿插她與她那起懸案的回憶，讀到本書半途時我就開始明白了，並且為之動容。

蜜雪兒從未明寫，在撿到那位懸案受害者遺留在命案現場的擁有物碎片時，她真正感受到的是什麼。或許是命運，但可能更近似某種被藏得很深的強烈情緒反應，在那之後默默驅動著她一生追逐金州殺手的腳步，只為尋找一個可以解釋謀殺為什麼會發生的答案，尋找著當年她未能找到的懸案的真相，也尋找著在最窮凶惡極的惡行的對立面，存在人性之光的驗證。

這些企圖全部具體化做她寫給金州殺手的一封信，信裡她想像他落網的景況，然後告訴他，她或其他一直在追查他的人，總有一天必定送他到法官面前接受司法審判。但即使她想像過金州殺手的終局，也對此懷有信心，在她逝世之前或許也沒有預想到，在她逝世之後，隨著這本書的出版的一年多後，金州殺手也隨之遭到逮捕。

警方否認蜜雪兒的參與影響了此案的偵辦結果，但蜜雪兒仍然以生命與這本書實現了她生命初期的預言：她與那些未曾放棄過的人們從未忘記，鍥而不捨，即使經歷過無數挫折與絕望，仍不放棄的他們，正是自己不斷追尋的，那道足以驅散人性最深沉惡意的最耀眼光輝。

文末請容我感謝講述犯真實犯罪與推理小說的podcast節目，《惡之根》。是這個節目讓我知道了這本書，從不同的角度，看見惡魔背影後頭的生命真實活過，以及在最深沉恐怖讓人氣憤的那些行為反面，看到仍然有人為了找出金州殺手的真實身分而投入了大半輩子；也是這個節目將各種存在爭議但必須受到重視的社會議題帶入每一個真實案件，接觸、認識這些刑案可以不是為了滿足好奇心或是安全享受顫慄感的渴望，而可以是為了深入看見案子裡的每一個人，還原他們最接近真實的樣貌，而理解是拆解惡意的第一步，才不至於讓人凝視深淵過久，而走入深淵。

喬瑟夫‧迪安傑羅Joseph DeAngelo

在一九七四年至一九八六年活躍於犯罪。

從北加州崛起，而後犯行逐漸延伸至南加州，且手法也越加殘忍凶暴。擁有「掠劫者」、「東區強暴魔」、「原始暗夜尾隨者」等稱號，在犯罪專家與警探的追查下才驗證這幾個殺人魔皆為同一人物，並在本書作者蜜雪兒‧麥納瑪拉的追查紀錄中正式被冠上「金州殺手」的稱號。

二零一六年相關單位重啟對金州殺手的調查。

二零一八年正式將之逮捕落網。

關於金州殺手更詳細的細節，可以參考：

1. 本書《惡魔的背影》

2. HBO以本書為基礎拍攝的紀錄片：《加州殺人魔》

3. 《惡之根》podcast第一季第六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