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羅異典】XV：惡魔(2)｜惡魔存在的理由

黑暗之中朝著光奔去是人類的本能，更何況那光芒正是先前逝去的朋友。兩隻烏鴉經歷剛才水火相盪的危機，竟各自長出金、銀兩色的羽毛，泛著猶如日與月的光芒。

金烏的光芒驅趕著連番攻擊瑪格斯的肉塊，銀烏則超深處鑽去，經由牠的眼，瑪格斯發現地穴越到深處路線越是曲折，四周再多寶礦反而折散出紅綠光芒，讓氣氛更顯詭譎。

「帶我去找麥特。」瑪格斯用心念指示烏鴉，身邊的金烏引著他走過各個轉角，有時匍匐、側身，有時攀爬，幾次坡度極度傾斜，要不是身旁有長杖撐著，還真不知道會滑進哪個地縫。

終於在某一個拐彎之後視線陡然開闊，觸目所及不再是地道，反而是一個寬廣的地室，讓瑪格斯難得可以直起腰來。

正想著地底灰頭土臉的苦難終於要過去，烏鴉發出了警示的咕嚕聲。

人影、火光，參雜著偶爾烈風劃破空氣的聲響，但這裡身處地底、空氣滯悶，哪來的風？找到一個有遮蔽的背光處，瑪格斯發現這個地室似乎是大倉庫，許多大大小小的板條箱之外，還有裝著巨獸的鐵籠。十來個身形枯削的人衣不蔽體，幾個搬著箱子，幾個拖拉著獸籠。

眾人無聲工作，只要有誰一慢，劃空聲就當頭而至。

「你來了。」低沉的聲線混著碎石攪動的聲音。瑪格斯還在觀察，一塊黑影斬斷了他探詢的視線。

一隻大型的蝙蝠在他頭上盤旋，手中舞著一條長鞭俐落捲在腰上、反手一抽，瑪格斯整個凌空扯進地室的正中央。他一個踉蹌趴地，發現對方長著一雙獸腳蹲踞在一截石墩上。

螺旋的羊角、山羊鬍、蝙蝠翅膀，全身覆蓋彷彿衣物的獸毛。「惡魔」，瑪格斯深深吸了一口氣。

「嗨。」惡魔嘴裡嚼著碎石，石渣並不吞下而是隨興吐在一旁。

「放開我。」

「可以，」惡魔隨地抓了一把碎石塞進口中：「你先告訴我你來這裡想要什麼？」

「啊？」

「名聲還是金錢？」

「都不是。」

「騙人，你剛在上面還想挖一顆藍寶石，別想瞞我。」

（他怎麼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惡魔看穿瑪格斯的心思：「名聲跟金錢，只要是人類都想要。不然你想他們為什麼甘願在這裡？」

一旁的奴隸也許聽著他們的對話慢了腳步，惡魔反手一鞭打響殘破的皮肉。看著瑪格斯眼神透著憐憫，惡魔輕笑：「你不用可憐他們，他們是自願的。」

「怎麼可能？」

「每拉上來一籠貨物，他們就會得到十顆拇指大的寶石，想要什麼石頭隨便選。他們在這是工作，不是受虐。而我…雖然長得醜，但充其量也只是個管理員，負責保持進度維持秩序，不是什麼虐待狂。」

「為什麼鞭打他們？」

「既然有了目標，就要守規則、負責任。我趕得上目標進度，他們也有錢好拿，對雙方都好。」看著瑪格斯懷疑輕蔑的眼神，惡魔指著遠處推著廂梯齒輪的一群奴隸：「他們沒一個被綁著、也沒人監視。不信你自己看。」

軟鞭纏上腰，惡魔翹腳噘嘴吹著口哨，放任奴隸們自行工作。前半截蠟燭的時間還好好的，到了後半截，那處就傳來喧鬧的聲音。瑪格斯蹲伏在附近的木箱之後，發現那一組推著齒輪轉軸奴隸吵了起來。

「你快點，不要拖慢進度。」

一個明顯消瘦年老的奴隸似乎是扭傷了，腳步拖拉。幾個比較強壯的出聲催促：「不然你先去旁邊休息，這一批十顆我們九個人分。」

「這怎麼可以，我都已經快拉上來了。」

「你在那邊拖著腳，根本是增加我們的重量。」

「就差一點點，拜託你們。」

「我才拜託你，不要拖累我們。老闆沒鞭我們之後，你就越來越慢。」奴隸中最年輕高壯的那個把老奴隸推到了一旁：「沒有你我們做更快、分更多，更快達到業績跟目標。更何況…」

：「你當初就是這麼對我爸的。」

大家繼續推動輪軸，經過老奴隸時沒人出聲、沒人幫忙，甚至沒一絲憐憫眼神，就像他是一顆攀不住山脈的岩石，任其殞落。

他們眼裡只有一個目標：把籠子拉起來、拿到寶石，與這件事情無關的都是多餘。

「看到了吧，為了達到目的，犧牲是必然的，惡魔的存在有其目的。」惡魔在瑪格斯耳邊悄聲說道：「現在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為了那個目的，你甘願受到什麼限制，願意用什麼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