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王座大廳

　　王座大廳之內，橫置於漸層隆起階梯上的雙人王座仍然空蕩，取而代之的是一男一女站立於階梯前方中央。 　　容貌普通、氣勢凌厲，女子金髮褐膚身披軍式大衣，雙手交負背後站姿挺拔，深邃鮮紅的雙瞳帶有一股令人敬畏壓力，進入大廳者見到無不下意識嚴肅認真起來。 　　男子面容平凡，額頰邊線如刀削線條顯得堅毅剛硬，一頭灰色短髮混雜些許白絲，神色淡漠平靜，彷彿沒有什麼事情能使他在意，只有偶爾與其雙眼對視之時，可以微微察見一股堅定執著隱藏其中。 　　兩名人魔王之所以站在階梯前，是因為他們對於權力沒有太大欲望，王座只是達成目的的手段而已。 　　「真的是如此嗎......那一天我親眼看到了，對於屠殺生命厄瑞嘉可是樂在其中......」 　　列隊站在群體之中，恢復往日不苟言笑保護色的伊芙琳，靜靜且深深的觀察眼前兩名由人類轉化為惡魔的傳奇存在。 　　自從飛空艇一戰落敗後，她就成為迷宮城的一員。 　　成為被烙上豢養印記沒有太多自由的人類，還不是像旁邊的前輩老巴達只要奮鬥二十年就可以退休的那種。 　　她可能要在這裡工作到死！ 　　一想到未來會充滿無盡的辛苦與汗水，而且過往在外面作為騎士辛苦賺來的薪資、貪汙、收賄也全部都化為烏有，每當想到這裡，都令伊芙琳有種當年是不是爽快點死一死比較好的感覺。 　　「......伊芙琳......伊芙琳，妳又在發呆了呀。」 　　小小聲音從旁邊傳來喚醒在胡思亂想的怠惰女騎士，令她下意識轉頭看去，一頭耀眼金色短髮頓時入目，是那名美麗又富含元氣的奇怪女精靈。 　　發現伊芙琳走神，艾莉森露出意味深長神色一笑，輕聲的道：「這樣不行喔，到時候被厄瑞嘉大人發現，妳又要被罰去幫巨人一族進行清洗作業了。」 　　不知為何，伊芙琳總覺得這名元氣精靈的笑容令人從心裡感到惡寒，即使共事二、三年了也無法習慣，她靜心下來故作面容冰冷，擺擺手敷衍駁斥。 　　「我沒有發呆，是在思考厄瑞嘉大人的話。」 　　「是嗎......妳......」 　　艾莉森正要再說什麼時候，旁邊老巴達已過頭來，充滿皺紋的老臉上，那雙眼神依然銳利，像是看穿一切的低聲道：「安靜，現在在進行會議。」 　　對這名老練奸詐的冒險者沒有辦法，從以前的行動開始就一直被對方識破，艾莉森只好對他惡作劇的吐了吐舌頭，隨後就一溜煙鑽回德維特身後躲起來。 　　隔著好幾個人，德維特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好尷尬微笑的對老巴達和伊芙琳點頭抱歉致意。 　　「老巴達，你對艾莉森總是特別排斥，她是不是......」 　　「安靜，現在在進行會議。」 　　同樣一句話，是表明了不想回答，同時或許也是不適合回答。 　　習慣性的咬著煙斗，老巴達除了剛剛轉頭之外，視線一直沒有從雙人王座方向離開過。 　　他知道伊芙琳大概是厄瑞嘉隨手撿來，想試看看能不能培養成第二個自己，等二十年之後可以接替位子，畢竟她是一個重承諾的魔王。 　　只是，她可能要失望了。 　　這幾年來老巴達有好好觀察過，伊芙琳看似表面一絲不苟，實則暗地裡懶惰毫無幹勁，明明艾莉森的不尋常就在眼前也只是稍有警惕而無法發覺，雖然有資質但心性不佳，實在難以教育成材，他都有點想放棄了。 　　不過，看在對方是死亡峽谷內唯二的人類份上，老巴達打算能幫多少就多少，如果伊芙琳之後還是如此怠惰下去，她希望像自己這樣二十年後就可以離開的目標只會遙遙無期。 　　會議持續進行，沒有因為底下一些小騷動而受到干擾。 　　隨著各種議題提起，被點名者一一上前與厄瑞嘉展開問答，這裡面有墮天使、精靈、亞人以及身為人類的老巴達自己，他看著眼前雖然不龐大但漸漸壯盛豐富陣容，心裡不禁有些感嘆。 　　幾年前，文森特還是跟他一起冒險的年輕準男爵，厄瑞嘉只是蒼藍帝國一個名不見經傳小村村長夫人而已。 　　但，現在兩人已經成為五大國度最為忌憚的人魔王了。 　　更不用說這幾年老巴達敏銳觀察出來，會議上所見並不是死亡峽谷的全部力量，那些隱藏的魔獸、邪惡體、超獸種不用說，他知道厄瑞嘉還有在外界暗地培養勢力！ 　　人類的魔王才是對人類最大的威脅！ 　　這指的不是血族的潛伏暗殺天賦，也不是不死族的不死強悍天賦，而是原本身為人類的厄瑞嘉，在有需要的時刻，可以毫無顧忌和負擔的殺死曾經同種同族的人類，她就是這種可怕又冷血的存在！ 　　雖然有文森特在一旁，她會像藏起來的利刃冷鋒不隨意出鞘，但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演變成怎麼樣，能確定的只有人魔王的崛起和勢不可擋。 　　一想到這裡，老巴達視線稍稍移轉，看向默默站在雙人王座後方左右兩名各有特色的女性。 　　嬌小可愛的女子，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充滿活力，淡粉色卷髮留長過肩，五官秀氣合宜，注意力全在她的姐夫身上，像是年輕又不懂事的孩子臉上掛著大大笑容。 　　但是，她其實是全死亡峽谷最殘忍惡毒的血鬼。 　　另一名女子清麗富有英氣，金瞳閃耀淡淡光芒引人注意，銀白長髮綁成馬尾高束，僅穿戴行動方便的臂甲、胸甲和腰甲，肚腹微微突起，側邊掛著長劍，渾身隱有黑暗氣息流露。 　　這名過去曾是雙子教會裡最受期待的年輕光騎士，如今已是為人魔王懷有後代的光闇騎士。 　　兩名女子還有腹中孩子，或許就會是將來死亡峽谷變化的契機。 　　腦中將一切狀況和情報仔細分析，老巴達在思考，如果想要再一次贏過厄瑞嘉，打敗這位人魔王，或許他可以考慮多留個一、二十年。 　　反正已經被轉化為半死半活的奇特生命，花上這一點時間不算什麼，只是等到那個時候，恐怕槍劍與火就不再有人認識自己了。 　　想著想著，老巴達習慣性的想要拿出煙草，但隨即又想起還在會議之中，自嘲一笑後便收回手，老邁面容恢復平靜的繼續當個活死人。 　　而這一切，都被艾莉森偷偷看在眼裡。 　　「今天會議結束，各自回去吧。」 　　宣言一出，所有人開始陸續離開王座大廳，只有艾莉森一直留在原地不動。 　　德維特知道厄瑞嘉大人似乎有暗中交待她一些任務，在打過招呼後也只能自行先離開。 　　當王座大廳只剩下最後五人時，厄瑞嘉走上雙人王座坐下，從大衣裡拿出一個簡樸銀盒，打開並取出裡頭的煙紙及煙草，捲起點燃後輕輕吸了一口氣，隨後輕吐灰白煙霧。 　　「艾莉森，開始報告吧。」 　　單膝跪地，艾莉森美麗精緻容貌上展現出完全不同於先前天真爛漫的虔誠與恭敬。 　　「是，最初五十名精靈已經十分融入死亡峽谷，但今年新來的精靈和亞人還是充滿抗拒，尤其對於血肉倉庫相關的工作十分厭惡，甚至有人有想要逃跑念頭。」 　　對於部下出現反叛之心，這一點厄瑞嘉並不感到意外，再次輕吸口煙，表情淡漠的問道：「喔，難道他們不怕我懲罰靜謐森林村落，多瑪長老和古雅祭祀怎麼會送這種精靈和亞人過來。」 　　聽到質問，艾莉森面露幾分愁色，有些緊張的斟酌著說明。 　　「厄瑞嘉大人，我們......我們畢竟不像人類一樣是短命種，即使是亞人也有許多長命種分支，所以在繁衍上沒有這麼快速，每年都要送新血過來補充戰力，實在有點困難......所以才會有些心理不合格的族人......」 　　艾莉森說完之後，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只有一對鮮紅雙瞳由上而下冷冷注視，壓力之沉重令她不敢抬起頭，那是帶著趣味和審視的目光！ 　　「妳，是特意挑起這個話題，藉機反映村落的難處，希望我能讓光之高原那邊好過一些嗎？」 　　見意圖被識破，艾莉森嘿嘿尷尬假笑幾聲，抬起頭正想說些什麼來解釋之時，一股蒼灰色能量憑空成形，重重擊在她臉上，整個人凌空飛了出去！ 　　懲罰來的突然，讓艾莉森連反應時間都沒有，只能聽到臉骨傳來一陣碎裂清楚聲音，去勢兇猛的就要以頭撞上堅硬廳壁！ 　　突然，背張骨翅血翼的男子身形閃爍，在貶眼不及的瞬間裡出現在廳壁處將她牢牢接住救下。 　　但這觸碰舉動頓時讓桃樂西雙眼發紅，可愛女孩快速轉變成熟豔血族姿態，嘶吼尖嘯一聲從雙人王座後方衝了出來！ 　　途中，一股散發光闇交錯力量的長劍斜刺伸出，將血鬼路徑徹底擋住，雙方仇人相見立刻打出真火！ 　　一個引動一個的多方連動，王座大廳頓時陷入詭譎氣氛。 　　直到雙人王座之上，厄瑞嘉重重揮手一拍，龐大蒼灰能量化為震波分開打起來的迪爾德麗和桃樂西，混亂這才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濃威勢壓力。 　　「文森特，為什麼阻止我懲罰艾莉森。」